離得距離近了,聽的也越發的清晰了,果不其然,是幾個别苑的丫鬟,婆子,在私下裡議論藍家,胡家,郡王爺和世子爺的小道消息呢。
除了藍家,另外三家不出意外,都是褒獎有加,特别是沐淩铉和胡清惠,一個被誇贊的天下第一帥,一個是天下第一美。
就連林懷德,也是觀音菩薩跟前的金童現世,可一到了藍佳柔和藍佳音姐妹跟前,這論調就大大的轉了風向。
藍家姐妹倆變成了一對癞蛤蟆,還是想吃天鵝肉的癞蛤蟆,這些人都說藍明東這位前任左相,因着在衆皇子中左右逢源,搖擺不定,被皇子們怨恨,圍而攻之,在聖駕前失了聖寵,這才連降三級,被貶到西地苦寒酷熱之所去受罪。
這不,藍家的家敗了,從一流人家變成了三流人家,落差可就有點大,藍大人這是想靠着嫁女兒,再重新找一座大靠山呢。
而作為藍家唯一成年的男丁,藍宏森就被損的更加凄慘,明明是有人嫉妒他才高,因為敗在他的手中失了面子,憤憤不平之下便走了下流路數,下黑手打傷了藍宏森。
但到了這些人嘴裡,藍四公子就成了和人争風吃醋,搶着在大原第一美人何嬌嬌面前賣弄,被高風亮節之人仗義出手,美美的教訓了一頓。
藍佳音登時氣結,合着本小姐成了花癡,弟弟成了色狼啊?!
真是越聽氣越大,越聽越覺得這些人根本不是在說閑話,而是在故意敗壞他們藍家的名聲呢!
立馬雙手一叉腰,怒道,“去,将這些長舌婦有一個逮一個,全都給本小姐抓起來!一個都不許放過!”
“我倒要看看,這些消息通達之人,如此編排三品大員的家眷,究竟是和居心?!”
她身邊帶的人不算多,頂多也就是把人攔住,不讓罪魁禍首走脫,好在這裡離藍宏森的院子挺近的,雙方僵持了沒多會,那邊就趕來了援軍。
兩下合圍,很快就将這七八個躲懶八卦的女人們,來了個一網打盡。
藍佳音此時方才越衆上前,挨着個兒的,将這些人一一打量了個清楚,接着,又圍着這些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不疾不徐的轉了一圈,将無形的壓力造了個十足十。
眼見這些女人抖的更厲害了,方才冷冷的問道,“是誰讓你們在這裡亂傳我們藍家是非的?”
“你們給本小姐聽好了,我隻問這一次,主動招認的不但無罪,還有好處拿,而妄想耍賴抵抗的......”
她眼神四下一轉,指着角落裡靠着的大鐵花剪,對趕來幫忙的藍奇,藍天兄弟倆道,“你們兄弟倆聽好了,這些人,誰敢撒一句謊,你們倆就用花剪減掉她一根手指頭,直接甕在土裡做肥料好了。”
藍奇和藍天是藍家小一輩的家生子,五六歲就送到崇北侯府,和侯府的家生子一起訓練學藝。
原本他們倆還得大半年的功夫,才能算是學成出師,可恰逢藍家出事,藍明東要帶着妻子兒女出京赴任。
心愛的女兒和外孫們要遠行千裡,老侯爺哪裡能放心的下?
當下便挑選了八名最出挑的心腹高手,連同藍奇兄弟倆湊了個整數,一起送回了藍家,也算是給女兒一家的一點保障吧。
這倆人打小受的教育,就是唯主人之命是從,他們接受的是軍營一般的教導,因此但凡主人一個命令下來,就會堅定不移的執行,連一點質疑都不會有。
這會一聽到自家小姐的吩咐,哥哥藍奇立馬走過去拿了花剪回來,還故意把這把黑乎乎,奇大無比的花剪一開一合,弄得咔嚓聲起。
當即這些人裡就有兩個膽小的,直接被藍奇給吓的暈過去了。
一股刺鼻的臭味也随即彌漫開來,朝味道的來源看去,卻原來是那個年紀最大,穿戴最光鮮的媽媽,生生被吓的失禁了。
錦珠無比厭惡的瞪了這媽媽一眼,用帕子掩着口鼻,拉着藍佳音就往後退。
可藍佳音前世裡連豬圈都整日進出,那裡還會在意這點小插曲?
她伸手拂開錦珠,對着弟弟藍天使了個眼色,就聽藍天用低沉的聲音,穩健的開始數數,“三......二......”
伴随着這數數聲,藍奇緩緩的,一步一頓的靠向衆人,巨大的壓力,頓時就鋪天蓋地的襲來。
當意識到,隻要那高個的俊小夥數到一,就要有人倒黴了,一個梳着雙丫鬓,穿着淺綠色棉布半臂,長相普通的小丫頭,淚水橫流的指着那失禁的婆子,聲嘶力竭的大喊,“是她,是田媽媽!”
“我們姐妹原本好好的在這裡說閑話,她來了之後,就故意把話題往藍府上引!”
“先前還不覺得,小姐您一說,婢子才想到,田媽媽話裡有話,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這一嗓子喊出來,餘下幾人也都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不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得,都把矛頭指向了那姓田的媽媽。
你一言我一語,叽叽喳喳的說着,田媽媽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田媽媽本就吓了個半死,又成了衆矢之的,心慌意亂之下,徹底的亂了陣腳,壓根顧不上恨這群牆倒衆人推的賤人小蹄子。
隻管磕頭如搗蒜的痛哭流涕,“五小姐饒命,藍五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還請您饒了奴婢的一條老命吧!”
“老奴也是被銀子晃花了眼,這才犯了大錯......”
“老奴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五小姐您高擡貴手啊!”
這就算是要招了......
藍佳音耐着性子,聽她将事情說明,從這人颠三倒四,混亂不堪的話語中,得到的最終消息就是,最近在大原城,一直流傳着藍家的是非。
而這些是非,都在藍宏森受傷之後,達到了一個新高度,可以肯定的是,的确有人故意傳播不利于藍家的流言蜚語。
田媽媽也是因為嘴皮子利索,慣會說三道四,這才被有心人看中,許下了五兩白銀的蠅頭小利,讓她專門在别苑挑起是非。
至于幕後主腦是誰,她也不清楚,隻知道給她銀子的,是個三十許的年輕媽媽,打扮的精幹利索,穿着靓麗的軟緞褙子,腕子上還帶着老沉,老沉的金镯子,上面鑲着老大一顆藍寶石,忒富貴!
至于長相,很抱歉,田媽媽當時的注意力全在金镯子,藍寶石,軟緞褙子繡的什麼花,五兩銀子是不是先給?諸如此類的瑣碎事情上,至于這人長得什麼樣子,她壓根麼仔細看!
藍佳音略一尋思,唇邊露出一抹冷笑,吩咐藍奇兄弟倆,“将這些人說的都寫下,讓她們畫押确認。”
說完,帶着自己的人人走開了些,小聲對蔡媽媽吩咐,“等她們畫完押,就全綁去知府衙門,讓于大管家擊鼓明冤,告她們诽謗,污蔑官家名聲之罪。”
她冷哼道:“這幕後之人究竟是誰,不妨就讓衙門裡的老爺們去頭疼吧,咱們靜候佳音即可。”
藍佳音這是故意要讓大原城的太守難堪,也算是以牙還牙吧?
反正以她的脾氣,絕不能讓人把藍家當軟柿子捏!
在大周朝,污蔑官員,百姓是死罪,就算同是官員,最輕也得罷官流放,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誰讓大周朝的聖祖皇帝,平生最恨說人是非的小人呢?
她大小姐一句話,底下的人立馬都行動起來,田媽媽是主犯,還有兩個從頭到尾不吭聲的,就做了從犯。
舉報的小丫頭不但被放了,還賞了十兩白花花的現銀,至于剩下三四個後面指正的,沒有重賞,也沒有重罰,讓蔡媽媽一人賞了十個嘴巴子,以示警戒。
想來經了這麼一遭,雅苑的風氣當有所一變,那些瞧不起藍家的,當藍家綿軟好糊弄的,全都睜大了眼睛,提起了精神。
最大的改變,當屬大廚房,當天下午,粉蝶照舊到大廚房,給小姐們炖銀耳蓮子湯,那些廚娘對她真是巴結的不行,
“哎呦呦,不就是給小姐炖湯麼?還要什麼炭火錢?免了,都免了!”
“啊?排隊燈火?這可是給小姐們用的,怎麼能讓小姐們等呢?不用!壓根不用!您先來”
接着還又是扇風,又是拿出上等的水晶冰糖給湯裡添,生怕一個沒伺候好,粉蝶她們回去告狀,惹得藍家五小姐發了怒,就得倒大黴啊!
一時間,藍家,胡家的人,都把這事當笑話傳,大家原本壓抑的心情,明顯有了很大的好轉。
藍佳音不禁也是暗暗懊惱,先前一直太大意了,想着不過是要錢,要東西,給就是了,沒必要為這些個身外物,生氣淘神。
卻是忽視了,在人家的地盤上,被人生生壓了一頭,底下的媽媽,丫鬟,心裡得有多憋屈。
士氣,可是被打擊了個不輕啊。
好在今番她來了次狠得,狠狠你的震懾住了這夥仆婦,也算是撥亂反正,還底下人一個正常的生活環境了。
對于藍佳音如此強勢的舉動,藍大老爺聽了不但不生氣,反而對幕僚姜岩笑道:“我這個女兒,脾氣全然不随我和夫人,竟是都随了她外祖母。”
“不惹她宛如活菩薩,一旦惹惱了,那就非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後悔不可。”
說着,說着,仿似觸動了舊日情懷,藍明東還大為頭疼的搖頭蹙眉起來。
姜岩這次在藍家事情上,參與不少,正因為涉入的深,所以對局勢看的更準确,他對主家的未來,不但沒有喪失信心,反而抱有極大的希望。
總說藍明東現如今隻是暫時的蟄伏,假以時日,還會坐回原來的位置上,那時候才要讓大家都看看,什麼叫做蓄勢而勃發!
因此,在藍明東貶官後,遣散衆多幕僚的時候,姜岩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留下。
能像他一樣,做出正确決定的人并不多,當初藍明東任左相時,門下幕僚多達十七位,可最後留下,跟着藍明東一同往平京赴任的,加他一起也就三位。
另兩位,一位是藍明東的同門師弟,大名範章山,字終章,早年間曾經受人誣陷,要不是藍明東出手相助,怕早已是家毀人亡,是以看透官場黑幕的他,立誓不科舉,終身跟随師兄左右,以報救命大恩。
剩下的一位,就頗為出乎人的意料,這位名喚蕭得道的幕僚,年紀有五十多歲,往日裡就是混吃混喝混日子,也沒見他獻過計,出過策,隻因為是藍明東師伯推薦來的,不好認真,這才容着他在藍家吃了好幾年的閑飯。
不過往往在關鍵時刻,才看人品究竟如何,這次藍家出事,藍家兄弟三人,全都入了大理寺的大牢。
好些幕僚都心驚膽戰,退縮避嫌,唯恐東家壞事,牽連了自己,有那膽小的,甚至還偷偷收拾行禮跑路了。
在這個人心惶惶之際,蕭得道卻站了出來,不但當街将說藍明東壞話的人,打的鼻皿長流,牙掉臉腫,還指着鼻子罵人家,“捧高踩低的小人,士子中的賤人。”
“當日我家東主得勢時,你等巴結太好,搖着尾巴來舔*屁*股,可一旦風向有變,你們就變了臉,不管是真是假,先踩一腳再說。”
“真真是有爹生,沒娘教,你們也配是聖人子弟?趕緊回家找繩子上吊吧!”
罵的那叫一個霸氣四射,罵的那叫一個暢快淋漓,罵的那叫一個深入人心,當下,沒用誰指揮,那些剛還冠冕堂皇的士子,就被老百姓用雞蛋和菜葉子給淹沒了。
四處一片呼聲,“左相是清官!”
“藍大人是好官,他免了我們好些雜稅,還放寬了做生意的規矩,不與民争利,他是好官!”
“藍左相心裡有百姓,他每天上朝都是一頂小轎,幾個随從,從不招搖,更不曾聽說藍家人禍害鄉裡,他是被冤枉的!”
一時的無心之舉,反而激發出了老百姓心底的呼聲,當時為何大理寺判案能那麼迅速,外面為藍明東含冤百姓,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後來藍明東歸家,蕭得道又把好幾位想回來的幕僚羞辱了個夠,當真是語出如利刃,刺得人是體無完膚。
藍明東大歎,“這才是因禍得福,反尋得美玉君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