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字塔底:愛在底層的日子(4)
蘇之微被壓迫得喘不過氣來,剛要開口呼吸,一場熱烈的吻瘋狂而至。
在他大大的身體下,蘇之微覺得自己又單薄又渺小,仿佛已經碎成了幾千片幾萬片,在熱吻與擁抱裡,加速地分崩離析,每一個細微的碎片裡都銘刻着對這個男人的愛與眷戀。
尹從森緊緊地抱着她,像是很怕把她丟掉。歡欣與痛楚,盛放與枯萎,蘇之微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碎了。
骨中之骨,塵中之塵。
除了回應他的親吻和抱得更緊一些,蘇之微什麼都不願意想,也什麼都無法想。這個男人的狂熱、這個男人的身體、這個男人的氣息、這個男人的靈魂,這一刻,仿佛都在喘息中給了自己。
蘇之微如同嬌柔的玫瑰,承載雨露時不由自主地顫抖,每一次顫抖,都換來更猛烈深切的吻。不管不顧的,輾轉纏綿的。
一分鐘,一個小時,一個世紀,不知道過了多久。
淩晨三點,蘇之微回到家。尹從森的體香還在她的衣服上皮膚上停留。
她不想換衣服,就這樣抱着自己呆呆地坐着。
Elson,我有多愛你,你知道嗎?每一個瞬間都很美好,每一個神情都值得記憶,我要把你留在我的生命裡,即使有一天,你終将離開。
_永遠無法走進的世界_
随後的一個月,每個星期見一次面。尹從森總是很忙,而且幾乎越來越忙,MSN上也不經常說話。那一個夏天夜晚的熱情仿佛蒸發在了空氣裡,一點沒有剩下,連存在過的證據都找不到。
蘇之微不知道該如何推進兩人的關系,等待,隻有等待,隻能等待。她并不是被動的人,在這一段關系裡,卻被牢牢地鎖死在被動的位置上,感覺很痛苦,卻又無可奈何。
早晨,蘇之微又穿着面包鞋走去公司,邊走邊接電話:“早安,寶貝。”尹從森的聲音像朝陽一樣,照亮了整條街道。蘇之微下意識地往四下看了一眼,不會又在附近出現吧。還好,沒見到熟悉的車子開過。
她喜滋滋地回話:“早安。今天天氣好好。”
“嗯。你又穿面包鞋上班了?”
蘇之微一緊張:“啊?你在哪裡?”
“放心啦,剛出家門而已。”
蘇之微淡定了,心想,那就好,那就好,醜也不要被看到。
綠燈了,眼前過去一輛車,尹從森搖下車窗,手指着她的面包鞋,臉上是忍得很辛苦的笑容。
瘋瘋瘋瘋瘋……蘇之微大窘,恨不能找到地縫鑽進去。手機裡繼續傳來聲音:“小朋友過馬路不要左顧右盼哦,注意安全!再見啦!”
下午尹從森從MSN上跳出來:“對不起寶貝,最近實在太忙了,不如我補償你一下,今天晚上做飯給你吃?”
一瞬間,蘇之微各種喜極而泣、感激涕零:上帝啊,玉皇大帝啊,太上老君啊,各地方的大神仙們,你們真是顯靈了。我蘇之微何德何能啊,我要去Elson他們家開飯了!
又是拼命看表,終于熬到7點。約好在樓下見。
下樓時遇到八卦的同事們,拉着蘇之微一起走去坐公車。
推搡來推搡去沒能避過去,蘇之微一咬牙一橫心,終于在衆目睽睽之下坐進了尹從森的車。
剛落座,尹從森張口又是:“想我了?”
蘇之微正在煩惱那群同事異樣的眼神,哪有心思理他。
“生氣了?”
“沒有,事多,有點兒累。”
尹從森聽上去像是在解釋:“我有時候工作的時間不太固定,你應該知道的。”
蘇之微心中一軟:“嗯,我知道,所以,沒關系。能看到你,我就覺得很幸福。”
我隻願在你眼中的自己,是陽光而快樂的。所有的甘苦,你看到甜美就好,至于辛苦的那部分,由我一個人來承擔。
尹從森淡淡地說:“那就好。”
也許是對話有些壓抑沉悶,一路上兩人各自懷着心思,沒怎麼說話。蘇之微遐想着,Elson的家,像他這樣的單身男士的家,會是什麼樣的呢?沒有閱曆也沒有眼光的她,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
尹從森住在長安街。車停到地下的時候,有個小男生走過來,把車開走了。看到蘇之微有些困惑的神情,尹從森說:“沒事,阿昆,洗車去了。”
進了電梯,密閉的空間裡兩人靠得很近,無法抵禦的氣味飄來,蘇之微靠着尹從森,踮起腳。不顧攝像頭,尹從森深深地吻了下去,那樣有熱度、
有重量的吻,剛才車裡的壓抑氣氛一掃而光。
到家了。打開房門,深色的木地闆一直延伸到落地窗,窗外是長安街綿延的燈光,如同黑色的幕布上點綴着無數繁星,如此璀璨而安靜。完全不同于蘇之微認識的任何一個人的家,甚至不同于從她的角度所認識的北京。
蘇之微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切,心髒直直地往下墜落,更加清楚地知道那晚不帶尹從森去家裡是對的。他這樣的人,根本從來都不知道困苦是什麼。“你确定你要做飯嗎?”蘇之微很是懷疑地問。“當然!很簡單的。其實我不經常出去吃東西,如果一個人就自己随便煮一點兒。”說話間,尹從森已經換好衣服,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熟練地洗菜切菜。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男人,竟然會做飯,而且會把她帶到家裡吃飯。想着想着蘇之微就開心了,剛才的陰霾一掃而空,蹦蹦跳跳地在客廳裡玩起抱枕來。“要做飯就快點兒啊,我餓了!”她跳上沙發,朝着尹從森大喊。
尹從森看着她,眼裡又出現那種寵愛的神情:“乖啦,不要亂蹦,像樓的那兩隻德國小魔獸,一下課就咚咚咚個不停,你聽,又來了……”
樓上果然傳來像是拍皮球的聲音。蘇之微側耳聽了會兒,驚訝地說:
“他們不是在家裡打籃球吧!”尹從森無奈地一攤手:“是啊,沒錯!我懷疑他們在家搞了一個兒童籃球場!”
打開窗,聽見樓上飄來小孩子嬉鬧的聲音。突然間,蘇之微有些發怔,她小聲地問:“Elson,你為什麼一直沒有結婚?”
尹從森看了看她,回答道:“因為怕麻煩。大多數女人都很麻煩,不停地打電話,發信息,提要求,哭鬧。不過你不一樣,在吻你之前,我其實考慮了很久。”
那一刻,蘇之微的心微微發痛,Elson,你知道不知道,為了不煩你,不讓你覺得麻煩,我有多難為自己,我有多壓抑自己……我終究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是一個無可救藥毫無指望地愛着你的女人。她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在尹從森的年紀,很多事情已經定型了,做他的女人隻能适應,不能改變。
蘇之微走進廚房,從背後抱住了尹從森,身體與身體像磁鐵一樣,一靠近就緊緊吸牢。尹從森換了居家服,純棉的褲子,寬寬大大的。突然,蘇之微覺察到了什麼,探出頭:“咦?你!”
尹從森笑笑,說:“好了好了,想不想吃東西了?不要管它。”
蘇之微幫忙擺好餐盤,尹從森放了小野麗莎的CD。音樂如流水一樣在空氣裡流淌着,蘇之微并不記得自己吃了些什麼,隻記得尹從森的笑臉,無關緊要的聊天……窗外是并不真實的璀璨燈光,樓上偶或傳來的喧鬧聲,提醒着她,什麼是真實的生活,如此真實卻仿佛是自己永遠無法走進的世界。
吃完飯,已經很晚了,尹從森送她回家。
什麼都沒有,連吻都沒有。
_長安街的燈與夜_
又一個月過去,生活平淡無奇,迷亂的夏天帶着它的熱度,漸漸離開,北京的秋天來了。
蘇之微每天都會給尹從森寫一封郵件,尹從森并不是每封都回。這是她用來表達思念的方式,也是她阻止自己給尹從森打電話發短信的方式。但是還是有一天,沒有忍住。
星期五的晚上,蘇之微的電話打過去,尹從森接了,聲音冷淡:“這麼晚有事嗎?”
隐約聽到小野麗莎細細碎碎的音樂聲,還有女孩子笑鬧的聲音。眼淚嘩嘩地流下來,無聲無息卻控制不住:“沒事,晚安。”她挂了電話。
她對自己說:“你一直都明白的,你隻是不想錯過一個優秀的男人。
“不隻是你一個人傷心,與他在一起過的女人們都傷過心。
“不要糾結,就算再也見不到他,至少經曆過。”
就這樣不停安慰自己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尹從森的聲音:“不要多想,在家裡招待品牌的人。明天晚上一起晚餐。”
擦幹眼淚,蘇之微決定不再糾結,相信或者不相信都沒有意義,能在一起多久就多久吧。生活已經夠不幸了,不要讓自己成為自己的阻礙。
這一晚,蘇之微躺在床上,看着夜風吹起窗簾,想起尹從森家裡的落地窗和夜景。交替出現的場景裡,有尹從森的每一幕都像是夢境,伸手出去,黑暗裡空無一物。
一夜無法入眠。星期六的下午蘇之微才起來,看到手機裡有尹從森的11個未接來電。回撥過去,聲音還是懶洋洋的:“找我?”尹從森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大小姐,才起來啊!還以為你搞人間蒸發。”
“人間蒸發什麼,不是晚上才吃飯嗎。”蘇之微還是懶懶的,提不起精神。
“我改主意了,我在你家樓下。”
突然襲擊。蘇之微霎時清醒了,沖澡刷牙抹臉,随便套了件休閑的衣服,沖下樓。
坐上車,尹從森看着她:“想我了?”
蘇之微一怔,随即說:“有完沒完啊,換句新鮮的。”
“一直問到你回答我為止。”說着俯身過來,輕輕地吻了蘇之微,“昨天晚上沒睡好?這麼點兒小事就不睡了?你還真任性。”
蘇之微死撐着嘴硬:“誰說的!我看電影才熬夜的!”
尹從森故作不耐地說:“随便随便……北京的秋天不錯,找地方看書吧。”
蘇之微做了個鬼臉,也說:“随便随便……”
車一路狂奔到霄雲路。廢墟裡的餐廳,下午的太陽曬在草坪上,高高的吊頂和白色的玫瑰花。
尹從森無所謂地把車鑰匙扔在桌上,然後說:“你自己餓了随便點東西吃,我去找幾本書看。”
打開菜單,她直接想跑掉。好貴好貴好貴!一頓飯吃下來,半個月薪水肯定沒了!不敢再看第二眼,跟服務生說:“不太餓,待會兒再說。”追過去做尹從森的小尾巴,随便找了本書一起回來坐着翻。
半個小時後,餓得想吃書。
還好,不多久尹從森也餓了。
“服務生,兩個午餐套餐,一份鳕魚,一份牛肉五成熟。甜點一個冰激淩,一個布丁。”點餐的時候尹從森眼睛都沒擡。
竟然還有套餐!那個服務生怎麼不告訴我!改天給你在網上打個零分評價!蘇之微惡毒地想。
安靜地看書,美好的兩人時光。餐廳裡是法國香頌的音樂,蘇之微一邊心不在焉地翻着書,一邊偷偷地用眼角看着Elson,心裡充滿感激——不管這個男人将來會怎樣傷害我,此時此刻,他畢竟給了我所沒有過的生活和經曆。
惬意的下午很快過去,天色漸晚,草坪上、餐廳裡都點起蠟燭,星星點點的很是浪漫。吃晚飯的客人陸續來了,餐廳稍稍熱鬧了一些。
尹從森把書合上,揉了揉蘇之微的頭發,說:“小家夥,你今天很安靜嘛。”蘇之微眼睛不擡地說:“我一直都很安靜吧。”
尹從森像是回想着什麼:“本來以為你是,第一次在電梯裡見你,還以為你是從日本回來的女孩。但是吃午飯的時候,發現你還蠻八卦的,話不少。隻是最近,話又少了。”他略有深意地望着她。
沒想到尹從森會這麼敏感,蘇之微嘻嘻哈哈地說:“因為變得女人了呗,女人就要溫柔多一些,廢話少一些。”
“你不是我的女人。”
蘇之微一驚,茫然地看着尹從森。
尹從森的眼裡閃過一道暧昧的笑意,補充道:“至少現在還不是。”
晚飯後照例送蘇之微回家。還是老樣子,沒變化。蘇之微無精打采地孤單地上電梯。什麼?電梯壞了!爬上24層?穿高跟鞋?心裡罵了無數遍物業、破公寓,她絕望地脫了高跟鞋,氣急敗壞地坐在地上。
尹從森打了電話來:“寶貝,準備睡了?還蠻想你的。”
蘇之微沒好氣地說:“睡什麼睡啊,睡地上吧!電梯壞了!家門鑰匙也沒帶!”
尹從森問道:“那你伯父他們呢?”
蘇之微随口扯謊:“全家旅遊去了,我上班去不了。”
尹從森迅速說:“我回來接你。”10分鐘後,車停在樓下。
蘇之微挂着臉:“接我去哪裡?”
“我家。”一腳油門,車疾馳而去。
車的速度很快,隻見街道兩旁的樹木唰唰往後跑,蘇之微心想,這一去生死未蔔了,不管是福是禍,來都來了……
一推門,滿眼的長安街燈火。恍若隔世。
尹從森迅速地回房間換上居家服,隔着牆壁對她說:“小家夥,你睡客房啊!”
蘇之微心裡一松又一怒,心想我沒聽錯吧?讓我睡客房!猜不透這個男人的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她什麼也沒說,隻哦了一聲,表示同意。
尹從森拿來新的牙刷、毛巾、浴巾。蘇之微心裡情不自禁地犯起了嘀咕,家裡經常來人的吧,配這麼齊全。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尹從森遞過來的時候,不經意地說:“客房經常有朋友來住,東西很全,你不要客氣,需要什麼盡管和我說。”
蘇之微有點兒臉紅,笑了笑接了過來。
第一次來到客房,很大,很幹淨,還有獨立的衛生間。站在客房門口,偷偷地向遠處望去,那個走廊盡頭的房間,應該就是主卧吧。
門縫裡傳來尹從森的聲音:“喂!小家夥,偷看什麼呢!晚上不要打擾我哦!”
“誰要打擾你!你不要來打擾我啦!”蘇之微迅速地縮回客房,恨恨地關上門。
可是,洗漱完之後,問題出現了。面對着這麼一個明顯有潔癖的主人,蘇之微既不敢穿着外衣睡,又不敢裸睡,左思右想是缺了件睡衣。
糾結了半天,終于鼓起勇氣,走到走廊的盡頭。敲門,沒反應,再敲,裡面遙遙傳來一聲:“來了!”
隻見一個濕頭發的尹從森,頭發微卷,赤裸着上身,穿着寬松的長褲,身上有剛沐浴的清香,性感到無法想象。蘇之微不敢細看,一時竟失語了。
尹從森問:“幹嗎啊?”
蘇之微咽下口水,耍橫地說:“你應該在卧室也安一個門鈴!我敲好半天!”
“都說了你不要打擾我。想我了?”尹從森誘惑地靠近她,“洗漱過了?還蠻香的嘛!”
蘇之微往旁邊一閃:“才不是!我要一套你的睡衣,我不能不脫外衣就睡。”
尹從森大笑起來:“你可以不穿睡衣睡的。”
蘇之微大叫:“不管啦,有沒有?趕緊給我!”
尹從森轉身回房間裡找睡衣。
站在門口的蘇之微,表情有點兒呆滞,那麼近那麼近的距離,可是她不敢伸手推門。
隻聽到裡面尹從森喊道:“過來啦,看看你要穿什麼樣子的。”
蘇之微哆嗦着手,終于把這半掩着的門推開了。
第一次走進他的世界。
腦子裡不合時宜地跳出一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隻能說,比她所有想象過的畫面都要誇張——地上擺放着六雙拖鞋,一個比她的破公寓還大的步入式衣帽間,裡面挂着至少幾十套不同的定制西裝,整整一牆的襯衣,還有一牆的T裇和牛仔褲,領帶挂得像七彩窗簾一樣,頂天立地的不同深度的抽屜。還有一個超級奢侈的浴室。
蘇之微終于崩潰了,喊出來:“Elson,你是個購物狂嗎?”
尹從森無所謂地說:“就知道你是這個反應,我也沒有辦法啊!我跟Gucci10談,總不能穿着Armani11,跟Armani談總不能穿着LouisVuitton12。
有一次,我穿着Gucci2005年的一雙鞋子去開會,直接被Robert看穿。”
Robert是Gucci的CEO,蘇之微曾經聽他說過。
蘇之微膽戰心驚地走過去,面對着十幾套睡衣還是無從選擇,閉上眼随便抓起一件就要閃。
尹從森一把攔住她。蘇之微又驚恐又喜悅:“你要幹嗎?”
尹從森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情:“你想多了吧。這是條長褲,你穿不了的。”
這才比量了一下手裡的褲子,發現這褲子足以把她整個人都裝進去。蘇之微無奈地扔下,選條短褲,頭也不回地急急離開。
尹從森在她身後喊:“晚安!”
_愛已席卷而來_
回到客房躺下去,滿腦袋都是尹從森的樣子,濕濕的頭發,光滑的皮膚,健壯的兇膛和臂膀……偌大的屋子裡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兒他的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依然隔着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