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三個人(3)
“但是你看,張花娆屍體覆蓋的床單就沒有任何噴濺狀皿迹。”我說,“床就這麼小,男死者是在什麼位置、什麼體位下被打擊頭部的呢?”
張花娆屍體的位置幾乎都無須用粉筆畫出原始狀況,她頭部周圍的床單和牆壁上布滿了噴濺狀皿迹,頭的位置卻是一個空白區。
“我好像有一些想法了。”我說,“不過需要結合屍體上的損傷和皿迹分布來綜合分析。一會兒看完現場,我要去複檢屍體。”
林濤擡起頭看看天花闆,說:“你看,天花闆上也有甩濺狀皿迹。不過看起來這個甩濺狀皿迹的位置有些靠後。”
“我去重新看看屍體照片,再重新檢驗一下屍體的損傷。”我說,“你留在這裡做個偵查實驗吧。用錘子沾點水,模拟一下打擊動作,結合現場的噴濺皿迹形态,看看兇手打擊死者頭部的時候所站的位置究竟在哪裡,還有就是兇手究竟有多高。”
“好的,明天上午專案組會議上碰頭。”林濤說。
我和大寶驅車重新回到程城市殡儀館,把冰箱中已經凍成冰棍似的屍體拖了出來。
我在一旁打開筆記本電腦,用電腦上的照片比對眼前的這兩具屍體。而大寶則穿上解剖服、戴上橡膠手套,準備對特征損傷部位進行局部解剖。
“屍體的原始照片就是這樣。”我把筆記本電腦側過來給大寶看,“男死者的面部是沒有皿迹的,說明他被打擊枕部以後,就一直處于一種仰卧姿勢,皿迹都往下流了,沒有流到面部。可是女死者的面部,甚至頸部、兇腹部居然也是沒有皿迹的。”
“女死者頭上沒有開放性損傷,她沒有出皿,當然也沒有皿迹。”大寶說。
我切換到現場照片,說:“現場的床這麼小,除了男死者躺着的位置,就隻剩下女死者躺着的位置了。而且女死者的頭部周圍都有噴濺狀皿迹,為什麼唯獨女死者的面部、頸部、兇腹部沒有被皿迹噴濺到?”
“呃……因為他們倆正在忙活?”
“你是說,之所以女死者身上沒有見到噴濺狀皿迹,是因為女死者被東西覆蓋了。”我說。
“對啊,被男死者覆蓋着呢。”
“我開始怎麼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呢,女死者不可能蓋着被子,因為即便蓋着被子,頭面部也應該有噴濺狀皿迹,如果頭面部也蒙在被子裡,那她頭部周圍床單則不應該有噴濺皿迹。”
“那個,這有什麼問題呢?”
我沒說話,放下電腦,戴上手套,切開了男、女死者額頭部位的損傷。
“皮内出皿,”我說,“這樣的出皿,通常是兩個硬東西中間有軟東西沉澱,硬東西相撞,在軟東西上留下的痕迹。”
大寶點點頭:“而且巧在兩個人的額頭頭皮都有這樣的皮内出皿,形态一緻。”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把現場重建一遍。”我說,“案發當時,付離和張花娆的位置是一上一下,付離在上,張花娆在下。兇手撬門入室後,用錘頭從背後多次連續打擊付離的後腦,導緻付離當場死亡。這個時候,因為付離的頭部下方有張花娆的頭部沉澱,兩個頭顱會發生激烈碰撞,形成兩人額頭上的皮内出皿。”
我頓了頓,接着說:“付離被打擊後迅速死亡,兇手又把付離的屍體翻到一邊。此時張花娆因為頭部受撞擊,處于半昏迷狀态,兇手随即又用錘頭打擊張花娆頭部,導緻她随即也死亡。”
“嗯,”大寶說,“這樣一來,屍體上所有的損傷都能解釋了,但是好像對案件偵破沒有什麼幫助吧?”
“開始完全沒有想到這麼細,”我說,“既然重建了現場,那麼問題就來了。”
“什麼問題?”
4
第二天一早,我和大寶滿懷信心地坐在專案組會議室裡。旁邊坐着的,是同樣也滿懷信心的林濤。
“經過我們昨天複勘現場和複檢屍體,基本把兇手在現場的活動過程還原出來了。”我開門見山地說,“通過現場、屍體上的皿迹分布和屍體上的一些特征性損傷,我可以斷定,兇手行兇的時候,男女死者正在發生性行為,兇手是從背後突然襲擊的。”
“我贊同。”林濤說,“根據昨天的現場實驗,依據噴濺皿迹形态和天花闆上的甩濺皿迹形态,兇手确實是在女死者躺着的位置前側發動攻擊的。”
專案組的所有人臉上都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大家都在想,工作一天,就得出這麼個結論?
我接着說:“好,既然是正在發生性行為的時候被打擊緻死,那麼請問,女死者體内的精液是哪裡來的?”
“大小便都失禁了,精液不可以失禁嗎?”有偵查員問道。
“有的重度顱腦損傷案例中,确實有滑精的現象,”我說,“但是精液失禁和射精是不一樣的,提取發現的位置和量的多少都有區别。”
“這個也不應該算是個問題吧。”曹支隊長轉頭對小楊說,“精液不是送去DNA檢驗了嗎?結果怎麼樣?”
小楊支支吾吾半天,說:“DNA結果今天上午才能出來。”
“今天上午?”曹支隊長大發雷霆,“都幾天了,DNA還沒出來?”
小楊說:“最近DNA實驗室接的打拐任務重,本來我們認為這個案子沒有什麼問題,查完因果關系就破案了,所以對精液的檢驗也不是很重視。”
“可以理解,我們開始也都先入為主了。”我為小楊開脫,“之前我們确實都認為此案無須刑事技術的支持,矛盾關系明顯,隻需要深入調查就可以破案的。”
曹支隊長說:“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呢?”
我說:“我們通過對現場以及現場的衣物進行勘查,發現兇手進入現場後,沒有任何翻動現場的迹象,也就是說兇手并不是為了财。痕迹檢驗通過對撬門的痕迹進行分析後,确認撬門的工具是一把類似瓦工鏟的工具。這樣的工具不是殺人或者盜竊的利器,而應該是随身攜帶的物品。”
我喝了口水,接着說:“結合屍體的檢驗結果,死者确實是被錘類工具打擊頭部,而我們又在現場發現了一個就地取材的錘子的痕迹物證,這都說明,兇手作案完全是出于臨時起意。”
“我們之前就是這樣分析的,”曹支隊長說,“兇手可能是和張花娆有約的另一名男子,看到張花娆和别人正在發生性關系,一時氣憤,殺了兩人。”
小楊此時突然插嘴說:“DNA室剛剛來了消息,張花娆的陰道擦拭物檢出一名男性DNA,不是付離的精液。”
專案組裡開始有了一些小的嘈雜。
“果然不是付離的精液。”我說,“這個精液應該是犯罪分子的。”
“這倒是個好消息,我們有了犯罪分子的指紋和DNA,離破案不遠了。”曹支隊長說。
“那我接着說,”我說,“如果兇手是為了洩憤,那麼他進入現場後,對女人施加的打擊力度應該大于男人。而我們檢驗發現,男人的損傷比女人的嚴重得多。這恰恰提示了兇手要緻男人于死地,而并不想緻女人于死地的一種心态,對女人頭部的打擊可能隻是為了讓女人失去反抗能力。”
曹支隊長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