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誰提前告訴展小白,說沈嶽回來了。
她能及時開門,主要是酒吧數百粉絲高呼沈土鼈的聲音太響。
當然,也可能和辦公室内的電腦,能縱觀整個酒吧全局的現場有關。
“回來了?”
穿着一身黑色睡袍,踩着小棉拖,秀發瀑布般披肩的展小白,眸光從他滿是口紅印的臉上掃過後,語氣平靜問話的樣子,特像賢惠的小媳婦。
“嗯,回來了。”
沈嶽含笑點頭,剛走進屋子裡,展小白就從鞋架上拿過棉拖,屈膝蹲在他面前。
沈嶽猶豫了下,擡腳。
其實,他想說不喜歡被她伺候。
她也沒必要伺候他。
無論他為她做了什麼,她最大的秘密是什麼,以後倆人又是啥關系,她最好保持以前的樣子。
她以前啥樣子?
翻着小白眼的罵他破人,打着響指自稱本宮,矯揉造作,蠻不講理,盡情演繹小潑婦的樣子,特迷人。
無論展小白以往對沈嶽是啥态度,但就不曾像現在那樣,如此的賢淑……
别看她親自給沈嶽換鞋的動作,要比以往親近了很多,但倆人都清楚,那道看不見的鴻溝出現後,正在加速變寬,再也無法愈合。
沈嶽剛坐在沙發上,展小白就捧過了一杯熱茶。
他剛吃過飯,喝過酒,一點都不渴。
隻是在展小白奉上熱茶後,沈嶽卻端起來,低頭喝了起來。
接下來的三分鐘内,倆人都沒說話。
坐在對面的展小白,明明沒有看他,而是垂首盯着雙足發呆,沈嶽卻感覺她的眼眸,自冥冥之中看着他,讓他渾身都感到别扭。
這種别扭,讓房間内的氣氛,相當的尴尬。
也壓抑。
沈嶽想說點啥,可把一杯熱茶都喝光了,卻愣是不知道該說啥。
知道他放下茶杯,展小白立即拎着水壺給他添水時,他才問:“你、你感覺好些了沒有?”
今早他離開時,展小白還在發燒。
不過不要緊,三十九度的高燒,不用去看醫生,喝點藥,再好好休息下,基本就能搞定。
剛看到展小白時,沈嶽就能從她白裡透紅的小臉上,看出她已經好了。
明知她好了,他還問,主要是不知道該說啥。
“上午時,就已經全好了。”
展小白放下水壺,又垂首看着足尖,繼續沉默。
沈嶽受不了了,幹脆說:“展小白,你沒必要這樣子的。畢竟,莫名其妙長了條尾巴這種事,是你無法控制的基因變異……”
展小白擡頭,打斷他的話:“可它卻毀了我的終生幸福。”
沈嶽撓了撓後腦上,很無奈的說:“但這是事實,無法更改。”
“多少個早上醒來,我都幻想,這要是一場荒唐的夢,多好?”
既然已經開誠布公的說開了,展小白也就不在乎什麼,小腦袋後仰靠在沙發上,順勢除掉小棉拖,架起了二郎腿,雪足輕顫着,看着沈嶽:“你現在總該明白,我從京華回來後,為什麼始終沒有回複你說回來後就結婚的原因了吧?”
沈嶽怎麼不明白?
不等他說什麼,展小白又認真的說:“沈嶽,我實心實意想嫁給你的。”
沈嶽點頭,表示他很清楚。
她是實心實意的想嫁給他,他又何嘗不是,實心實意的要娶她?
展小白顫着足尖,笑了下:“但現在看來,冥冥之中有股子力量,不希望我們走到一起。”
沈嶽默不作聲。
展小白本來還想問他,他還能接受長了尾巴的她嗎?
盡管她也早就知道沈嶽要迎娶蘇南音,也看出蘇皇為了愛郎的反擊力度,有多麼的歇斯底裡,再也沒有任何的力量,讓倆人分開。
可展小白還是想問他這句話。
也許,這是所有不得不離開心上人的所有女孩子,都有的不甘,執着吧?
沈嶽的默不作聲,卻讓展小白清楚意識到,她沒必要再問這個問題了。
當初誓言不顧一切也要追她的慕容長安,得知她最大的秘密,經過艱難的抉擇後,退卻。
唯一占據她芳心的沈嶽,也選擇了退避三舍。
無論是慕容長安,還是沈嶽,包括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接受一個怪物,他們都沒做錯。
展小白也不會為此生氣,責怪他們。
去過賞月城,見到親媽後,展小白再也不是正常人的悲摧命運,就已經注定。
她沒把老展和她說的那些,放在心上。
啥沈嶽可能就是那個人,能改變她獨特基因詛咒之類的。
就算沈嶽确實是那個人,能改變展小白獨特的基因詛咒,她也不想和他發生那種關系了。
以前她想到和沈嶽發生那種關系時,會面紅耳赤,小心肝兒跳個不停,那是因為她很清楚,這厮全身心的接受她,想霸占她一輩子。
現在,他的潛意識都在排斥她。
女孩子和男人做那種事時,如果不能全身心的投入,盡享愛的真谛,那和展小白随便找個男人睡覺,又有什麼區别呢?
别看她長了尾巴。
但隻要展小白隻想和男人睡覺,隻需登高一呼……大批的男人,能從卿本佳人排到星沈藥業。
何況,沒有愛的結合,生出來的孩子,也會看着不順眼。
生個看不順眼的孩子,來結束反胃的千年詛咒,就能幫展小白赢回愛情嗎?
沒有愛情的人生,還有啥意義?
反倒不如就這樣一輩子,讓這個邪惡的家族基因,嘎然而止在展小白這一代!
還是沒等到沈嶽說話,展小白轉移了話題:“沈嶽,你以後,一定要小心賞月城内的那個、那個妖婦。我有種預感,你被她當作了美餐。以後,她指不定啥時候就會出現,暗算你。”
沈嶽的眼前,立即浮現上了邪性的宋賞月樣子,不屑的撇撇嘴:“切,她真敢再來騷擾我……”
展小白打斷他的話,語氣陰森:“殺了她!”
殺了她。
這三個字,就是沈嶽剛要說出來的。
他也會說到做到。
隻因他實在看不慣,宋賞月仗着邪性的騷,就以為沈老闆能臣服在她腳下,給她當哈巴狗的嘴臉。
那種邪性的女人,再怎麼美,也該死。
可他卻沒想到,展小白會替他把這三個字說出來。
而且陰森的語氣裡,帶着刻骨的仇恨。
甚至是怨毒。
沈嶽一呆,脫口問:“你和她,是啥關系?”
“沒一毛錢的關系。”
展小白淡淡的解釋:“我那天落在她手裡後,她想用卑劣的手段,把我改造成她那樣的人。呵呵,你知道,她有多麼的渴望男人嗎?雖然,我再也不能嫁給你,被你擁有。但你敢想象,我要是變成她那樣的女人,無比渴望整天和男人糾纏在一起,你會是一種什麼感受?”
沈嶽沉默很久,才低聲說:“你真要變成她那樣的女人,我會殺了你。”
他明明要迎娶蘇南音,明明知道展小白是個長尾巴的怪物,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那麼為什麼還要幹涉人家,變成那樣的女人後,會和别的男人那個啥呢?
因為他在沉默中,意識到展小白在他心裡的地位,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
以前的展小白,就是沈嶽最美好的回憶。
誰要是毀掉他最美好的回憶,他就會殺誰。
哪怕毀掉他美好回憶的人,是展小白本人。
聽他這樣說後,展小白笑了。
很欣慰。
沈嶽的回答,沒有讓她失望。
她在這厮心中,無論怎麼樣都是無可代替,獨一無二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後,展小白也沒做什麼保證,再次岔開話題:“蘇南音能嫁給你,是你的福份。她為了你,這次是全部豁出去了。也就是她,才能做出如此犀利的反擊。小、小外甥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對她,千萬不要辜負她。要不然,本小姨絕對不會放過你。”
随着她最大的秘密曝光,她騙沈嶽是他小姨,基因高度相似的謊言,已經全部不攻自破。
那麼,她就沒資格再給沈嶽當小姨了。
可她偏偏自稱小姨,沈嶽敢反對?
沈嶽不敢,立即點頭說請小姨放心,他會謹遵她的囑托,此生絕不負蘇南音。
展小白自稱小姨,沈嶽自認小外甥,這是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倆人以後能否正常交往,就隻能憑借這個虛無的關系了。
小白姨特高興。
隻是不知為啥,她心底卻有大股大股的酸水冒了出來。
她隻想哭。
她連忙強笑着,站起來坐在辦公桌後面,晃動了下鼠标:“蘇皇這個名字,特别有深意啊。小子,你能從中看出什麼?”
“我能看出,她會接納我所有的女人。但我必須得給她‘皇後’的地位。”
沈嶽也沒必要裝傻賣呆,隻有感慨:“唉,她有資格成為任何帝王的皇後,我卻算哪門子帝王?我左右不過是個走了好運的土鼈。能……”
他剛說到這兒,耳邊忽然有炸雷,咔嚓炸響!
沒誰能承受炸雷在耳邊炸響時的震動,沈嶽也不能。
他立即身軀巨震,雙手猛地捂住耳朵,張嘴發出一聲嘶啞的慘叫,歪倒在了沙發上。
他當前是坐在陳琳的辦公室内,距離窗口遠着呢。
休說窗外天上彎月如鈎,就算真有炸雷劈下,也絕不會在他耳邊炸響。
可沈嶽當前就是被雷劈了的樣子,所有的神經都劇顫,細胞都在呐喊,藏在身軀内的刺骨寒意,從四肢百骸中蓦然騰起,形成虛無的白色長龍樣,上下左右的翻騰,咆哮。
它在咆哮:“你就是帝王。你想讓天下哪個女人當皇後,哪個女人就是皇後。以後,你絕不能再說這種自降身份的話,讓我老人家生氣。”
沈嶽吓壞了,嘶聲吼問:“你、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你,我就是帝王。哈,哈哈!”
虛無的白色長龍,發出瘆人的狂笑,卻攸地俯沖而下,迅速散盡他的四肢百骸中時,還有袅袅餘音:“記住,永遠不要下水。永遠,都不要接觸長尾巴的任何女人!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沈嶽從來都怕水,不用任何人囑咐。
他也不會接受任何長了尾巴的女人,這也是事實。
他想知道藏在身軀裡,和他一起長大,無數次幫他度過兇險的刺骨寒氣,究竟是什麼呢?
它說,它就是沈嶽。
沈嶽就是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