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全的确像個純正的東北老爺們,堅韌頑強的就像是顆傲霜鬥雪的勁松。幾人坐在暖和的土炕上,聽着沈國全講述了他這些年來所遭遇的一切,這個堅毅的男人雖然說起來輕描淡寫,但其中的艱難任誰都聽的出來。
周強一家破天荒煮了一頓堪稱奢侈的大餐,不僅有魚有肉,而且種類繁多。本來沈國全是打算在大酒店裡宴請周強和周母,可周母這個樸實的女人不願意離開家中,所以這一頓飯隻好在周強的家中解決。圍坐在熱氣騰騰的飯菜周圍,因為父親的陪伴,沈琳也是吃到了幾年以來最開心的一頓飯。
剛吃過飯,沈國全便被沈琳拉着去看望醫院裡的母親,而周母則是拉着周強坐在土炕上,鄭重其事的道:“強子,你覺得琳兒那丫頭咋樣?”
“咋樣?挺好的啊!”周強不明白母親的意思,很是奇怪的回道。
周母搖了搖頭,道:“娘的意思是,你相中了沒?”
周強看着母親始終盯着自己的眼睛,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偏過頭去,道:“娘,你想多了……”
周母取了一張毯子蓋在了自己的腿上,神情變得有些嚴肅,說道:“琳兒那丫頭不錯,人長得可喜(漂亮),又是城裡姑娘,娘是相中了,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家了,娘問過了,琳兒那丫頭對你也有那意思……”
周強心中苦笑,他對于沈琳的确沒有過多的非分之想。完完全全就是純粹的兄妹之情,隻是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娘竟然還惦記着給自己讨個城裡媳婦的事情。對于讨媳婦這件事情,周強還真沒有想過。不是他準備當一輩子光棍,隻是他覺得男人先立業後成家,自己現在一窮二白的,哪有女人願意跟着自己受苦。
而周強所考慮的事情,也正是沈國全心中所想。雖然他很感謝周強所做的一切,但恩情卻不等同于感情。知女莫如父,他當然看得出女兒對周強的那一份依戀,但是他卻不想讓女人跟着一個幹保安,當民工的人過一輩子。沈琳被父親的話沖擊的外焦裡嫩,她對于周強的感情本就說不清道不明,現在這突然的一驚,更讓她有些模糊了。
周強還真沒想到麻煩這麼快就來臨了,果然這掙大錢的差事不好做。當破舊的捷達車停在酒吧門口,剛一踏入酒吧内的周強,就被一個負責招攬客人的大眼女孩給攔了下來。
大眼女孩名叫童瑤,她揪住周強的衣服,小聲的道:“強哥,裡面出事了。”
周強聽聞眉頭一皺,問道:“出什麼事了?”
童瑤瞟了一眼酒吧内部,神情有些緊張的說道:“于三棍來鬧事了。”
事情并不複雜,陽城這個巴掌大的地方,也不是那麼太平,除了城南那政府中心以外,其他三片各有各的道,城西這一片,若論誰說話最管用,當屬管轄城西的道上大哥于三棍。于三棍不做生意,他清楚自己沒那頭腦,想要養活手下一大票小弟,于三棍就隻能帶着一幫小弟四處看場子。
在城西這一片,于三棍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據說沒有哪一個娛樂場所敢得罪于三棍。所以于三棍雖然小弟多,但分散在一個個場子裡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有了于三棍的威懾,一般人也不敢在這些娛樂場所裡找麻煩。權衡利弊,這些娛樂場所的老闆倒也不是那麼的排斥。
唯獨有一間酒吧不給他于三棍面子,他本來打定主意要收了這件場子,卻不知道怎麼聽說這場子是城東李大富開的。雖然李大富和他于三棍是一個面上的,但兩人卻并不怎麼對付。即使是如此,于三棍卻也沒有将場子收了去,一來是不想徹底和李大富翻臉,二來他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酒吧的油水大,估摸着一天光酒水錢就能掙個千八百的,趕逢周末或節日,那更是座無虛席,賺的盆滿缽滿。正是看到了這一點,一條不用動手還能拿錢的想法就出現在了于三棍的腦袋裡。每過一段時間,于三棍就會帶着一幫子人來酒吧鬧事,以此來收取打量的保護費。這麼一來二去,酒吧的收益就大大的減少了。這讓李大富一度氣的牙癢癢,但他沒有任何辦法。誰讓他的酒吧開在了别人的地頭上,而且他也沒有膽子和于三棍撕破臉,所以就這麼一直的忍着。
也正是因為李大富的忍讓,讓于三棍更加的得寸進尺。而之前負責看場子的李東,雖然有幾分手段,但是在于三棍這種老牌大哥還是有些無力。所以也是隻能妥協,不過好在于三棍沒有趕盡殺絕,依舊能撈着油水的李東也就對這種事情聽之任之。
聽聞酒吧換了新的負責人,用他們道上的話來說,就是看場子的頭變了,于三棍當即橫刀立馬帶着一票小弟趕了過來,一方面是将這一階段的安保費收了,另一方面是見識見識這新來的罩門子(和酒吧負責人是一個意思)。
當周強不緊不慢的來到了酒吧後台,看着将近三十号人正坐在角落裡安靜的等着。李東一見到周強,心思當即一動,一溜煙的來到了周強的身邊,指着人群之中一個個子不算太高,卻一臉陰狠,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道:“強哥,這位是于哥,是城西這一片的扛把子,今天過來是特意拜訪你的。”
周強看着于三棍身邊的二十幾号人,又算了算自己這一方的人數,輸的可能性并不是特别大,皺了皺眉頭道:“拜訪我?”
于三棍看着眼前這個有些塊頭的壯漢,猶豫了一下,冷冷的道:“你就是這件場子新來的罩門子?”
“我是負責人,不是罩門子。”周強頓了頓說道,他沒在道上混過,不清楚這些道上的黑話。
于三棍顯然沒有料到對方竟然是個小白,不過這恰好中了于三棍的意思,既然對方什麼都不懂,那自己說起話來就更容易了。
“既然都是老爺們,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于三棍是個粗人,雖然比老八那種純武夫還細心點,但比李大富還是差得多,“城西是我的地盤,你們在我的地盤開場子,就得給我交保護費。”
周強聽後微微有些發愣,他不清楚道上的規矩。隻好扭頭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李東,而李東更不是一個好東西。見到周強看着自己,他反而低下了頭,裝作一副沒看見的樣子。
“保護費?交多少?”
周強見李東沒反應,歎了一口氣之後,開口問道。
“不多,每個月交兩萬塊錢。”聽到周強的話,于三棍心中一喜。這種你情我願的結果,那是最好不過的。
低着頭的李東聽到這話頓時愕然,一個月兩萬塊錢,這要的也太狠了吧。以前一個月也不過才一萬塊錢,現在竟然翻了一倍還多。酒吧每個月的利潤也就不過五六萬,多了也就十來萬。于三棍這麼一張口就要近一半的利潤,這也下去還得了。
雖然心裡有些擔憂,但李東還是沒有開口說話。誰讓他現在不是酒吧的負責人,多與少與他又有什麼關系,他還巴不得周強因為利潤減少,而被李大富撤下去。所以李東依舊是裝作一副沒聽到的樣子。
“兩萬塊是不是太多了?”周強搖了搖頭道。
于三棍倒是并不意外,要是周強一口答應下來,他反而會感覺到奇怪。他很清楚這間場子的盈利份額,兩萬塊的确是有些太多了。但他一口提出兩萬塊,不僅是給了對方一個還價的餘地,也是給自己一個餘地。免得到時候将對方一下逼死,到時候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處。
“哦?那強哥的意思是給多少?”于三棍疑問道。
周強笑了笑,道:“兩千塊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