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還……還有一件事，是我能幫您做的！
”我對猶在悲傷的趙大爺說。
可是趙大爺卻歎了一口氣，擺擺手道：
“唉，小夥子你就不用費心了，今天能最後跟兒子說上幾句老頭子已經心滿意足，你還是走吧……”
說完，趙大爺就要關門，我憋得臉紅脖子粗的卡着大門不讓它關閉，心裡無比的着急。
“大爺，您……您相信我，我真的能幫您做點什麼，我跟老金不一樣，我不收您錢……”
可誰知我不提金大頭還好，一提到他，趙大爺就一聲苦笑，竟有了點心灰意冷的意思：
“小夥子，你的好意大爺心領了，無論你是想從我這掙錢，還是有什麼别的算計，我都不會讓你再幫什麼忙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小金是騙我們兩口子的嗎？
”
我微微吃了一驚，想不到趙大爺竟然一早就看穿了金大頭的騙局。
不過仔細想來也就釋然了，趙大爺這個歲數什麼場面沒見過，不至于因為兒子去世就看不穿這麼簡單的騙局。
趙大爺給老伴使了個顔色，很快趙大娘就拿過來幾張照片，看到這些照片我心裡咯噔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照片上是一個微胖的青年，看那眉眼很像趙大爺，但神态卻又跟金大頭又那麼五六分相似……難怪趙大爺看金大頭的眼神飽含着深情，明知他是騙子也硬要往套裡鑽呢，原來秘密就在這照片上啊。
摩挲着照片，趙大爺唉了一聲說：
“老頭子又何嘗不知道小金是在騙我們，可是看到他那張小胖臉，跟他一起吃頓飯，聽他膩乎着叫我兩聲爸……值了，花點錢也值了啊……”
到最後，趙大爺已是泣不成聲，老頭的意思我也明白，那就是想來騙錢是一點門都沒有，我可以走了。
可我并不是騙子，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我更是決心要為兩位老人做點什麼了，所以我硬擠了進來。
“趙大爺，我也不圖您什麼，就是想為您做點事，拜托您老給我一次機會吧！
”
……
最終，我還是說服了趙大爺，在今晚給我一次機會。
我讓金大頭先離開了，明早再來接我，我讓趙大爺和趙大娘從現在開始就買菜做飯，做的都是最豐盛、他們兒子最愛吃，也最有趙家特色的飯菜。
老兩口對我是将信将疑，但做起兒子愛吃的菜來還是格外用心。
菜做着做着，就到了晚上十點，老兩口總共攢了十二個菜，是個很吉祥的數字。
我讓老兩口把菜都擺到堂屋的桌子上，然後撤下了一盤燒雞，靜待剩下的十一道菜放涼。
趙大爺不解的問我：
“小夥，好好的十二道菜你幹嘛撤掉一道，熱騰騰的飯菜你幹嘛非得給折騰涼了？
”
我歎了口氣，跟趙大爺解釋說：
“趙大爺，陰間跟陽間不一樣，一切吉利的數字在它們那邊都不吉利了，而且那邊的東西也吃不了熱飯，正好晾一晾靜待時辰。
”
說完，我不顧老兩口紅着的兩雙眼睛，自顧自的到裡屋吃燒雞去了。
雖然這次是因為被老人感動才出手幫忙的，但是我師父魏二鞭生前就教育我，在外給人家辦事的時候，不管事情辦不辦得成，該擺的譜、該吃的東西、該有的氣勢一樣也不能少，千萬不能學那些給幾根骨頭就笑開花的道士風水師，平白讓人把我們收池一脈看得小了！
當時我還天真的以為，老頭這麼能擺譜是為了維護收池一脈的威嚴！
不過後來有一次師父喝多了告訴我，看事的時候譜擺得大，好處拿得多，就算搞不定人家也不一定讓你退回來！
甚至有時候氣勢足的話，就算事情沒辦成人家事主都覺得你辦成了！
當然了，我可不是忽悠趙大爺，今晚的這桌飯我是很有信心的。
到了晚上亥時結束，子時将至的時候，那盤燒雞我也吃得差不多了，該出來幹活了。
我把從金大頭那順來的一柱清香點燃，晃了一晃，念了兩句密咒，然後用用香把整桌飯菜都熏了一熏。
這個步驟，叫做染冥煙。
香火是跟鬼神溝通的重要渠道，普通的飯菜沾染了香火氣息，那麼普通鬼魂也可以前來享用人間美味了。
這也是為什麼在頭七的時候，擺一桌飯菜給死者享用的同時，也必須點上幾炷香了。
這熏香是個技術活，必須恰到好處，把十一道菜熏了個遍也讓我頭上開始冒汗了。
我先回到裡屋，然後吩咐老兩口說：
“大爺大娘，一會你們老兩口在院門口喊上三遍，叫你們家兒子的小名，讓他回家吃飯，三遍過後就趕緊回到裡屋來，千萬不要在外面逗留……
記住，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
”
我反複跟老兩口強調了好幾遍，這才放他們出去喊魂了。
我在裡屋，隻模模糊糊的聽到他們喊了一陣，然後老兩口就聽話的都回來了。
裡屋的門留了一道縫，從這裡能看到堂屋裡的情況，老兩口都在門縫上趴着呢。
“小夥，你說我們家兒子今晚真能回來吃飯？
”到現在趙大爺還是将信将疑。
我聳聳肩，沒有回答他，在結果出來之前說什麼都沒用。
大約在半夜十二點半的時候，一陣陰風吹了進來，門吱嘎吱嘎的響，我們在禮物也不禁打了個冷戰。
從門縫裡，能看到一個穿着臃腫的棉衣，渾身濕答答的身影無聲的從外面走進堂屋，很自然的坐在椅子上，甩開腮幫子對着桌上的十一道菜大快朵頤……
雖然那道身影背對着我們的方向，但看到這身影兩位老人直接落淚了：
“是他，是我兒子，别人家孩子胖不到這麼勻實……”
“兒子，我苦命的兒啊……”
沒有哪家父母會認不出自己的孩子，哪怕隻有一個背影，皿脈親情讓老兩口想要直接推門出去相認……但我及時的擋在他們面前，死守着那薄薄的一扇門，對他們說：
“大爺大娘，人鬼殊途啊，讓趙大哥在家好好吃完這最後一餐飯吧！
”
兩位老人含着淚點了點頭，從門縫裡看着兒子的身影，直到子時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