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分離(五)
陽光照射到皮膚上,有些微的灼燒感。
走出門的時候季鐮擡眼看了一眼太陽,時間依然是清晨,初升不久的太陽光斜斜地傾下,顯得格外淡薄。
這麼淡薄的陽光甚至讓人身周的暖意都升不起來,灼燒感是他感覺錯了嗎?
心中冒出一個疑惑,對于周圍樹葉繁茂溪谷幽深藤梯飛渡的一系列夢幻場景視而不見的季鐮面對錯綜複雜的道路連眉頭都沒有鄒一下,對準一個方向就直接地走。
丹頤扶着額跟在他後面,覺得這個後輩的性格真的不算怎麼好。
白河水君是怎麼看上他的?
季鐮倒是沒有管那個剛剛認識的女人在做什麼,雖然他注意到丹頤跟在他身後,不過要是沒有跟出來他才會有些驚訝,卻不想對于身處一個陌生從未到過的地方的人而言如此流暢地做出決定并且行動實在是不尋常。
他走過一個藤梯,停在長藤上梳理漂亮羽毛的小鳥在他走過時紛紛飛起,呼朋引伴穿林而去,在藤梯上站定,季鐮目光往下一掃,正好看到自己的弟弟在興緻勃勃試穿着苗女的裙裳。
……無論在哪裡,這個家夥的對于美裝和美食的熱情都是一如既往。
他眯着眼盯着看了會兒,悄無聲息跳下去,路過一直坐在邊上看的樓清泷時往他那邊瞥一眼,立刻得到少年捂嘴搖頭的支持。
記得這位少年的大哥似乎還被餘禮白的下屬抓着的,他不去給自己大哥幫忙還跟着裴吉幹什麼?
偶爾也會想起執行兄長職責的季鐮對于這個一直跟着自己弟弟的少年皺皺眉,又在站在裴吉背後評價了一下裴吉變為蓓姬後的确非常惹人喜愛的容貌性格,不得不為自己的弟弟生出某種有關貞操的危機感。
然後他抽走裴吉手中的傘。
“嗷嗷嗷嗷嗷嗷嗷太陽太陽要被燒到啦!”
帶着幾分熟悉的猝不及防中,被暴露在陽光下的皿族幼崽原地蹦起,手上隔着布料捧着的牛角銀冠一扔,不假思索滾到一邊樓清泷的身後。
從來沒有見過他弟弟有如此快的行動力的季鐮沉默了一下,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給裴吉攢嫁妝了。
然後裴吉才發現站在之前他身後的大活人。
“哥哥!你好啦?”
這句話的語氣愉快人驚喜,哪怕是面癱入季鐮也不由地眼角稍稍彎了彎,随手将傘丢回去。
他摸摸幼崽的頭,問道:“還好?”
裴吉回憶起他幾天前如何兵荒馬亂地被水神下屬帶着到達丹人谷,嘴角抽搐,“算還好吧。”
季鐮嗯了一聲。
“路上基本沒有出什麼意外,不過聽說現在中華國已經亂起來了,也就是因為這裡偏僻所以戰火沒有波及來吧,”對他冷淡态度習慣了的裴吉繼續和他講解,“白河鎮那邊現在一團亂遭,也不知道白河水君要如何做呢,哥哥的師尊昨天還在這裡的,不久前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他就出谷了,說是想要取點東西。”
“嗯……沒了?”
裴吉這回說話沒有剛才那麼順溜了,他仔細打量着自家兄長的臉色,吞吞吐吐:“不過……那個……嗯……”
季鐮:“……”
他隻能打斷裴吉半天沒有吐出十個字的話,“餘禮白沒事。”
“咦,哥哥你怎麼知道?”
“别管。”
怎麼知道?
季鐮再一次在心中念了一次餘禮白的名字,瞬間【我在這裡喲~】又在他心中湧出一堆。
“……”
有什麼辦法把這個關掉嗎?
***
在确定季鐮沒有立刻出谷的意向後,丹頤就沒有再跟着。
雙方都沒有什麼交情,自然也沒有什麼話說,更何況丹頤已經将季鐮的情況和紫衣道人交代過,雖然不久前顧十三突然傳信來要求一定要保護好季鐮安全,但是丹頤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作為丹人谷的谷主,她有信心隻要人在丹人谷,就一定是安全的。
下午的時候,紫衣道人風塵仆仆回來了。
道人走進林間的空地上,看着自家坐在燦爛陽光下的徒弟覺得自己一定是忙得花了眼。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發現這一回季鐮确确實實是坐在陽光下的,趕緊上前又左右一看邊搶了午睡的裴吉的傘。
一直陪在邊上的樓清泷瞬間将自己的外套脫下給還在熟睡地裴吉身上。
然後他被季鐮意義不明地瞪了一眼。
樓二少:“……”怎麼了?
且不提一直将裴吉當成嬌弱女孩子照顧的樓清泷面對季鐮眼神時的莫名其妙,被紫衣道人打傘遮住頭頂太陽的季鐮還沒有說什麼,他面前的鬼臉老頭子就一臉緊張地伸手摸上他的臉。
季鐮:“……”
這回莫名其妙地變成他了。
“怎麼樣?有沒有受傷?”紫衣道人還繼續問着同樣莫名其妙的問題。
“沒有,”季鐮拍開他的手,又将傘奪回丢給樓清泷,“解釋。”
“嗯,”紫衣道人驚訝,“丹頤小輩沒有給你解釋嗎?”
“沒找她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這裡但是欠的人情恐怕數不勝數,而且目前讓他能夠賒賬在這裡的恐怕也就隻有餘禮白的人情。
餘禮白沒有在他醒來就在一邊,恐怕現在就在為了人情奔波吧。
在智商上正好能夠和某水神完成極好互補的青年完成一系列推斷,同時确定了自己身不由己的現狀。
他現在大概算是放在這裡當做抵押的?
或者,餘禮白恐怕都沒有都沒有發現在這裡接受醫治的他有可能成為對方手上的人質嗎?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其實并不好和這個裴吉說的丹人谷多做接觸。
紫衣道人尚沒有想到自己徒弟腦中轉得那麼深,他和大部分人一樣覺得長淵劍主和白河水君關系好,那麼作為下屬們的丹人谷和淵山劍門和白河水君的關系應該也會很好,不知道雙方有些糾結的關系他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首先開始給季鐮解釋地是他的病情。
“都怪白河水君。”
紫衣道人忿忿說。
“一個招呼都沒有打就直接對你附身,沒想到他一直幫着你是因為将你當做能附身的分.身養,白河水君真是心機很深啊。”
季鐮:“……”
“貧道也是遲鈍,沒有發現他竟然有一半的法力留在你的身體裡好為附身做準備,這法力阻礙你修煉,要不是這家夥徒弟你恐怕早就繼承我的衣缽修煉紫霞功打遍天下無敵手了哎。”發現自己的話開始轉變為自賣自誇,紫衣道人趕緊打住,“感覺如何,有沒有覺得太陽光好熱好刺眼,照在皮膚上簡直就像要燒起來一樣?”
季鐮:“……”
“是不是覺得沒力氣?頭暈眼花?天空太明亮應該去睡覺等晚上再出來?看到紅色有什麼感覺?口渴嗎?餓嗎?有咬人的沖動嗎?覺得牙根癢嗎?會不會覺得人皿看起來特别香哎喲!”
被自己徒弟敲了一下腦袋,紫衣道人這才端起架子輕輕咳嗽了幾聲,正經起來。
“嗯……總之,徒弟你感覺如何?”
“無事。”
“可是丹頤小輩明明和貧道說水神法力已經從你的身上散開,你從父親那邊繼承的皿統以及和雲裳相承的道骨應該都會恢複原樣了呀,貧道專門回去查了書本,西洋僵屍就是這些特征沒有錯。”
“……”
就算是恢複皿統,他還有一半人的皿統就可以放在一邊不管了嗎?
季鐮嘴角抽搐,最後搖搖頭重複:“無事。”
相比從前确實稍稍有些異常,但是并沒有什麼要緊啊。
“呼――”自從看了典籍中記載的有關西洋僵屍的一些描述,想到自己的乖乖弟子也會變成這樣,紫衣道人便滿心糾結,現在聽聞沒有什麼事,他立刻松下一口氣。
不過除開這個問題,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問的。
“其他的呢,神魂如何?”
季鐮這一次的回答稍稍猶豫了一下,“無事。”
可惜紫衣道人不是餘禮白,道人對自己的小徒弟雖然喜愛,卻不是非常了解,沒有察覺到他說話前的小小猶豫。
無論身心都彌漫着疲憊感,季鐮知道,自己的神魂還需要更多的休息。
不過……
黑發的驅魔師垂下眼簾,突然說:“師尊既然這麼說,那就說明道修心法我已經可以修習了。”
“嗯,沒錯,徒弟你想學什麼?雖然貧道覺得紫霞功最好……隻要不走火入魔,不過你就算要去學别的心法我也能給你搶過來的。”紫衣道人對着自己豎起大拇指。
“就紫霞功吧。”季鐮說。
他師尊的戰鬥力确實很直觀。
“就在這裡學嗎?”他又接着問出一句。
“丹人谷嗎……”紫衣道人也考慮起來,“紫霞功最好在高山之上每日早晨觀想日出朝霞,丹人谷的環境的确不怎麼好啊。”
季鐮微微勾起嘴角。
***
接到紫衣道人一行人打翻谷中守衛揚長而去時丹頤正在自己的房間中批閱文件。
聽完下屬的報告,丹頤看着面前顧十三最新傳來的信件,其上寫明白河水君思維不同常人,最好手中留有能夠制住他的底牌,叮囑她一定要看好季鐮。
……這封信來得有點晚。
倒是這個時候派人去追……應該不會……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