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嗜人魂魄的疾風驟雨持續了很久很久……終于,雨停了,風也停了,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田玉潔的世界依舊烏雲密布,她癱軟着四肢仰倒在床上,用一雙失神的大眼盯着天花闆,有眼淚從眼角溢了出來……電話又響了!鈴聲把田玉潔從夢幻中帶到了現實!她慌張的爬了起來,順着電話的鈴聲沖進了客廳,她在沙發上找到了自己的電話……是老媽!
電話剛一接通,話筒裡便傳來了老媽急躁的責問:“小潔,你這孩子,打那麼多電話你都不接,你這是幹嗎呢?”
聽到了媽媽的聲音,田玉潔很想大哭一場,然後傾訴她的委屈,可是她不能!田玉潔很平靜的應道:“哦,媽,小陽睡了,我把手機關在靜音上,沒有聽到!”如此慌亂的心緒,如此混沌的思維,卻能編造出如此圓滿的謊言……
老媽歎着氣埋怨道:“你這孩子,讓你到家了來個電話,我和你爸還一直擔心呢!好了好了,也不早了,快睡吧。”
電話已經挂上了,可田玉潔還把電話放在耳邊,她跪在地上淚如泉湧,一遍一遍的道歉着:“媽,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根本無需對老媽如此深刻的道歉,可她就是想說“對不起”,在這個夜晚,她做了一件“對不起”很多人的錯事!
田玉潔很希望那隻是一場夢,美夢也罷,噩夢也罷,是夢就好!可是,依舊赤裸的身體在提醒她:那一切都不是夢,并且已經真實的發生過了,無可彌補!
随着一陣暖意,一件睡袍披在了田玉潔的身上,田玉潔抹去眼淚一擡頭,她看到了那頭魔獸僞善尴尬的笑臉:“别着涼!”
田玉潔猛一揮手,“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了魔獸的臉上!精準有力!魔獸捂着臉,有皿從一側的鼻孔流了出來,田玉潔的手掌也傳來一陣麻痛,足夠兇狠,但是不夠解恨!
滿面怒容的田玉潔跌跌撞撞的沖進了那間帶給她無盡屈辱的卧室,她不想回到那裡,可是她不得不回到那裡,因為那裡有她賴以遮羞的衣衫……田玉潔正胡亂的套着衣服,那個魔獸的身影出現在了卧室的門口,他站在那裡躊躇了一會兒,竟厚顔無恥的商量道:“太晚了,就别回去了……”
田玉潔的憤怒值再次達到了極限,她随手抓起一個杯子就摔了過去,“咔嚓”一聲,無辜的杯子在牆壁上粉身碎骨,邪惡的影子不見了……
踉踉跄跄的逃離了那間魔窟,田玉潔沒有走進電梯,而是選擇了樓梯:她不想見到任何人,也不想見到任何的光亮,因為那些燈光的映照會讓她自慚形穢、無地自容!而昏暗的樓梯,無疑成了躲避光明最好的去處。
樓梯很陡、腳下很軟、心情很糟、眼淚很多,十六層樓的樓梯,是一個漫長的自我療傷的過程,也更像是一種自我懲罰……
可總要面對光亮的,田玉潔想回家,就不得不穿過酒店燈火通明的大堂,她深埋着頭,将臉隐藏在秀發之中,腳步淩亂的逃離了那裡。可是在酒店的門前,她看到了一個舉頭四顧的背影:是那個禽獸,他好像在很焦慮的尋找着什麼,他在找自己嗎?
裡奧?楊一回頭,他看到了田玉潔,于是他匆忙的走了過來,擋住了田玉潔的去路。田玉潔沒有做任何的退縮和避讓,她目光兇狠的迎了上去,然後彙集了全身的力量,将他狠狠地撞開!
已經是後半夜兩點多了,田玉潔躲避着路燈的光影,行走在這個微寒的夜裡。在傳說中,隻有鬼才是怕光的,田玉潔覺得自己就是鬼,人不人、鬼不鬼……
孤單、寒冷、無助、絕望,田玉潔在想:如果荊輝在身邊就好了,也許她可以在他身上得到一些溫暖和慰藉……哦不不,她不想見到荊輝,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一輛銀灰色的路虎攬勝悄無聲息的滑到了田玉潔的身邊,随着車窗緩緩地開啟,露出了禽獸那張略顯忐忑的臉:“上車吧,我……我送你回去!”
田玉潔爆發了!她對着車裡聲嘶力竭的叫罵着:“你滾開!不要再跟着我!你這個流氓!你再糾纏我,我就抓你!”抓你?田玉潔這才想起,原來自己還是個警察!也許在這個夜晚,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最可憐的警察了!
威吓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那輛路虎攬勝停在了路邊,沒有再跟上來。
田玉潔獨自前行了一段距離,她猛地停住了腳步,她不得不停下:在她身體的深處突然湧起了一股暖流,好像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田玉潔死咬着嘴唇,她絕望的一閉眼,天哪!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還好,前面的路口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房,田玉潔知道,自己不得不再次面對那些惱人的光亮,也許,還會伴有一些鄙夷的目光。
在包裡找出了口罩和手套,然後戴上,田玉潔失魂落魄的朝藥房走去。雖然已經離開重案組三年多了,可她一直保持着這個良好的習慣:随身攜帶口罩和手套,沒想到今天晚上它們竟派上了用場!
“小姐,需要點什麼?”售貨員很熱情的問道。又是小姐?這個稱謂簡直是太刺耳了!罷了,在後半夜獨身來到藥房的年輕女子,又有幾個好人?在這種心态的影響下,售貨員的熱情裡似乎也夾雜上了某種戲谑的成分。
田玉潔急需一種讓她難以啟齒的藥品,她在櫃台前尋找着,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那種藥長什麼樣子,她隻能清了清嗓子,勉為其難的求助了:“我……避孕藥!”聲音很無奈、很卑微、也很沙啞,像是在刻意遮掩她真實的嗓音。
售貨員從櫃台裡取出了三種藥品,她把藥品擺放在田玉潔面前的櫃台上,然後開始了很專業的講解:“這三種藥是目前銷量比較好的!您需要哪一種?這一種是緊急避孕藥,這一種是可以長期服用的,這一種……”
田玉潔沒有耐心再聽下去:“好了!我都要!”她在遞上了一張鈔票的同時,将那些藥品全部劃到了自己包裡,然後轉身就要走……
“小姐,等等,還要找您錢!”又是該死的小姐!
度秒如年的等待……田玉潔胡亂的抓起那些零鈔,然後迅速的逃離了藥房。
慵懶的行走,一次不經意的低頭,田玉潔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白手套,她露出了一個苦楚的笑容:即使是為了掩人耳目,戴口罩就可以了,為什麼還要戴上手套呢?難道還怕留下指紋嗎?想想自己剛才在藥房的情景,一定狼狽極了!
田玉潔在一個路口停下了腳步,她在這個她最熟悉的城市裡迷路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婆婆家?老媽家?不不不!今晚,她無顔面對那些她最親的人!在包裡一通翻找……萬幸!田玉潔找到了“海濱小區”的鑰匙:曾經她和林皓陽的愛巢。
回到久違的家裡,田玉潔直接跑進了衛生間。由于長期無人居住,熱水器裡沒有熱水,可是田玉潔已經等不及了,她迫不及待的躺在浴缸裡,打開水龍頭,任由冰冷的水面緩緩上浮,然後将自己淹沒。她躲在水底,讓眼淚肆意的奔流……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今晚的自己是可憐的,更是可恨的,無可饒恕!田玉潔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着自己:幼稚、膚淺、淫賤……
作為一個成年的女人,而且還身為一個警察,她竟然對那些誘惑毫無抵抗力,僅憑着一副僞善的容貌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覺,她就輕易的選擇了信任,然後把毫不設防的自己托付給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而田玉潔最不能饒恕自己的,就是在那頭魔獸肆意蹂躏她貞潔的時候,她誠實的身體卻在貪婪的迎合、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