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城市公安局,地下一層的審訊區。
林皓陽在審訊室隔壁的房間裡,叮囑着田玉潔和荊輝:“戴好耳機,别着急,一步一步來!注意聽我的提示!”
田玉潔和荊輝調好了耳機,林皓陽用手指在步話機上輕點了兩下,倆人點頭道:“恩,很清楚!”随着林皓陽一揮手,兩個人步入了審訊室。
林皓陽所處的房間與審訊室隻有一牆之隔,牆壁做了隔音處理。那面牆實際上是一扇很大的單面玻璃,在林皓陽這裡看審訊室裡面的情景清清楚楚,而在審訊室内看,那隻不過就是一面再普通不過的牆壁而已。
黃志成的老婆有些慌亂不安,也有些憔悴,但依舊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她坐在審訊椅上,顯得很焦躁,見兩個人進屋,她慌忙問道:“警察同志,你們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來啊?我老公呢?”
荊輝和田玉潔沒有回答,他倆兒不慌不忙的坐到辦公台前,田玉潔問道:“請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姓名、籍貫、家庭成員……”
那女人一一做了回答:黃英妹,三十三歲,祖籍浙江;她比黃志成小八歲,和黃志成是半路夫妻,黃志成是二婚;黃英妹在嫁給黃志成後,按照當地的習俗,随了夫姓;前幾天剛送回老家的兩個兒子,小兒子是她親生的,大兒子是黃志成前妻留下的。
回答完那些例行的問題,黃英妹急躁的問道:“你們到底想問什麼呀?發生什麼事了?你們為什麼問我這些啊?我要見我老公!”
荊輝不陰不陽的笑着,問道:“你老公?他怎麼會在這裡?”
黃英妹很明顯的一怔,她捋了捋頭發,試圖掩飾自己的慌張,随即更慌張的低下了頭……
田玉潔很沉穩的發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想你應該已經很清楚了!我們不會平白無故的把你請來,希望你能配合好我們的工作。你好好回憶一下,有什麼需要對我們解釋的嗎?”
黃英妹擡起頭,當她遭遇到小田逼視的目光,她趕忙将眼神閃躲開,故作鎮定的說道:“我……我不知道,我沒有犯法,我也沒必要解釋,我要見我老公!”
林皓陽在隔壁密切的關注着那個女人的一舉一動,他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個黃英妹絕對是這起案件的突破口!突然,他覺得身後的光線一亮,回頭一看,丁國良開門走了進來。
丁國良朝他一笑,做了個“噓”的手勢,林皓陽身邊的董超起身給“丁大”移過一把椅子,丁國良在林皓陽的身邊坐了下來……
“我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希望你能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盡快把一些事情搞清楚。”荊輝的語氣很平靜,但也足夠威嚴。
黃英妹的焦躁似乎已經有些掩飾不住了,她搖着頭回答道:“你們别問我了,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配合你們!我要見我老公!我知道他在這裡,我要見他!”
荊輝抓住了一個突破點:“你怎麼那麼肯定你老公會在這裡?他為什麼要在這裡?”
黃英妹很惡毒的瞪了荊輝一眼,然後抱着頭趴在了審訊椅的前擋闆上,任憑田玉潔和荊輝怎麼發問,她一言不發的開始了沉默。
死豬不怕開水燙?看來審訊似乎進入到一個僵局,林皓陽把步話機湊到嘴邊說道:“用吸毒的事兒,點一點她。”
田玉潔點了點頭,開口問道:“你老公黃志成,他吸毒……已經有多久了?”
黃英妹吃了一驚,她擡頭看了一眼小田,又慌張的低下了頭,有些神經質的回答道:“我不知道!一定是你們搞錯了,我不知道他吸毒!也沒聽他說起過!我們家沒有人吸毒!”
荊輝輕聲的笑了一下:“我們掌握了确鑿的證據,證明你老公黃志成有多年的吸毒史,你們是夫妻,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這個……你竟然會不知道?”
黃英妹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她好像在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不停的伸手抹着臉上的汗。田玉潔起身将一包紙巾給她送了過去,那個女人點了點頭,也算是道了謝。
黃英妹哆嗦着嘴唇,擦着臉上的汗,她好像突然被人啟動了“重播”鍵,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你們别問了!他的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說着說着,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那些細碎的絮叨最終演變成了歇斯底裡的叫嚷:“我要見我老公!我求求你們啦!讓我見一見他吧!”
丁國良緊盯着黃英妹的表情,他突然起身對董超喊道:“不好!快去叫隊醫!這女人有毒瘾!”董超一怔,轉身後快步跑了出去。
“啊?我操!”林皓陽驚歎了一聲:“這兩口子……都吸毒?!”
“這沒什麼稀奇的!”丁國良點了點頭,很無奈的說道:“象這種情況,在吸毒的人群裡非常普遍。”
刑警隊的隊醫過來給黃志成的老婆做了緊急的救治,就退了出來。
“怎麼樣?”林皓陽迎上去問道:“很嚴重嗎?”
隊醫苦笑着搖了搖頭,對兩位隊長做了彙報:“這女的看來吸毒有幾年了,胳膊上全是針孔,毒瘾似乎很大。皿管壁已經很脆了,必須馬上送去戒毒,否則的話……”
丁國良問道:“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隊醫搖了搖頭,歎息着回答道:“恐怕不樂觀!我剛才給她注射了鎮靜劑,但是這種安全劑量對她的毒瘾來說……也隻能起到暫時緩解的作用。”
林皓陽走進審訊室的時候,黃英妹的情緒已經和緩了許多。此時她的頭發已經完全的散亂,剛才的一番痛哭流涕沖淡她臉上的妝容,露出了蒼白的膚色。黃英妹顯得很沮喪,也很疲憊,她嗚咽着問道:“告訴我吧,我老公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們把他抓起來了嗎?”
林皓陽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淡淡的說道:“他死了。”
黃英妹的身子猛地一震,她驚恐的望向林皓陽,随即眼神一暗,嗫嚅着問道:“什……什麼時候?”
林皓陽如實的回答道:“大概是你走後的第三天。”
黃英妹“嗚嗚”的哭了起來,嘴裡喃喃的說着:“這該死的粉!我知道,我就知道,早晚有這麼一天,早晚得把自己活活抽死!”
林皓陽思忖了一下,輕聲提醒道:“不,他是被人殺死的,就在你們租住的房子裡。”
黃英妹徒然止住了哭聲,她瞪着一雙驚恐的大眼朝林皓陽看了過來,在一段沉默之後,她發瘋一樣的哭嚎道:“是他們殺了他!是他們殺的!他們過河拆橋,他們殺人滅口!這些殺人犯,畜生!他們不得好死!……”
“誰!”林皓陽警覺的問道:“告訴我,是誰殺了他?”
黃英妹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在那裡不停的咒罵着,嚎啕大哭,許久,她才平靜了下來。林皓陽走過去,默默地給她遞上了一支煙。黃英妹用顫抖的手接了過去,點上後貪婪的猛吸了兩口,她頹廢的說道:“你們問吧,反正人也已經沒了,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全說,我都告訴你們。”
接下來的審訊就變得簡單了,竹筒倒豆子般的暢快淋漓……
黃志成兩口子吸毒已經有五年多的時間了,開始的時候隻是吸食,後來随着毒瘾越來越大,三年前他們開始了注射“解渴”。
毒品是一個無底的深淵,也是一塊邪惡的吸金石,任你有萬貫家财!需求量的增加,大量毒資的投入,導緻了黃志成夫婦生活的入不敷出:兩口子兢兢業業打拼了多年的積蓄,逐漸的都變賣成了粉末,被他們注入了體内。
兩年前,拮據的生活迫使他們賣掉了在濱城的房子,開始租房子居住。為了不影響到身邊的兩個孩子,也為了使吸毒的環境更加輕松,他們把孩子送回了浙江的老家,由家裡的老人幫忙照料。好在他們經營的是小商品批發,而他們的家鄉溫州,又是全國小商品貿易的主要集散地,所以每次回老家進貨的時候,他們都可以順便回去看望老人和孩子。
就在那段時間裡,事情發生了轉機:有一次,黃志成在回老家進貨的途中,在火車上很偶然的結識了兩個廣西的毒販子。從此,黃志成不光有了毒*品的來源,還多了一條緻富之路。
黃志成把那兩個廣西毒販子介紹給了濱城的一個大客戶,他和廣西人商量好了,每次通過他完成交易,他從中抽取傭金。
販毒,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黃志成深知這個罪名的嚴重性,所以他從來不讓妻子過多的過問毒*品的事。這一次,由于廣西人帶貨數量很大,所以黃志成為了讓老婆避嫌,将黃英妹打發回了溫州。
黃英妹斷定:肯定是兩個廣西的毒販接觸到了濱城的那個客戶,他們為了節省一筆傭金,将她老公殺掉滅口了……
看來,和黃志成一起被害的兩個人,應該就是黃志成老婆所說的“廣西人”,這個可憐的女人還不知道,那兩個廣西人已經和他老公一起遇害了。
林皓陽問道:“你知道你老公所說的大客戶,是什麼人嗎?”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老公沒有告訴我,他也不讓我問!”黃英妹搖了搖頭,歎息着解釋道:“已經到這種地步,我也沒什麼可隐瞞的了,如果我知道,我不會不告訴你們的。”
林皓陽點了點頭,又遞給她一支煙。
黃英妹猛吸了兩口,突然擡頭說道:“對了,我見過以前到家裡拿貨的一個人,我記得我老公叫他……那人好像是叫……叫‘劉勁松’?我想想……對對對,應該是這個名字!”
“他……是濱城本地人?”林皓陽試探着問道,黃英妹點了點頭,林皓陽又問道:“如果你再見到那個‘劉勁松’,你能認出他嗎?”
女人很肯定的說道:“能!”說完,她好像又想起了什麼,支支吾吾的說道:“不過……聽我老公說,今年好像不是他來拿貨了,現在是誰過來取貨,我真的不知道。”
那女人說完了這些,又蒼白着臉色開始了瑟瑟發抖,看來是毒瘾又犯了。林皓陽讓人把她帶了下去,并立刻通知了隊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