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吹起一地薄雪!
先不說飄鳥地處南域四季如火,單就過完年後的陽春三月天,竟像寒冬般“嗖嗖”的卷着冷風。
說起來下雪,本該是件令人值得興奮的事。因為飄鳥的老百姓,一輩子都沒看到過雪。
可如今這雪花簌簌飄落,卻讓人感受到其中一股深深的凄涼,整顆心都冷透了。
飄鳥南海岸,一處斷崖的半山腰上。
孤墳依舊,木屋依舊。可是建造木屋的女主人,如今卻冷冰冰的躺在其中,她已經死了。
“淩娪……淩娪……!”被安置在床上嘴唇發紫的易凡不停的呼喚,緊閉的雙眼裡,不時會滑落一滴晶瑩的淚水。
房内,一名身穿白紗裙的少女坐在床邊,穿着白靴的小腳來回踢動,憤憤撕扯着手裡的手絹,把手絹蹂躏的皺皺巴巴。
這少女年約十七八歲,有着一雙可愛的大眼睛。即使現在憤憤生氣的表情,卻也把“可愛”倆個字體現的淋漓盡緻。任誰動了翻天大怒,一看到她這種表情,都會忍不住散去怒氣變為一臉溫和。
“一天能喊幾千遍,不知道有沒有這樣喊過我!”飄千雪“憤怒”的看着易凡,雖然滿臉“憤怒”,卻用蹂躏的手絹,溫柔的擦去他眼角的淚。
時間過的真快,轉眼就快八年。雖然變化很大,但他這張呆傻的臉,自己一眼就能認出來。
“喂……那個小子,你是不是想坐船出去玩吖?”
“喂……我要出海,可以搭我一程嘛?”
回想着當初的一幕,飄千雪像受了委屈一樣,擠出倆滴眼淚,“惡狠狠”瞪了一眼床上的易凡,卻又“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那時候,他被冰弘叔施展的雪龍吓得哆哆嗦嗦,眉毛都凍白了,像個小老頭一樣。
“呃……好冷啊!”
“喏…現在不冷了吧?放心,有飄千雪大人在,你不用害怕!”回想着為他披上風衣的畫面,他受寵若驚的模樣實在好笑。
“嗚嗚……八年,你讓我苦苦等了八年……從十一歲我都等到十八歲了!”飄千雪再忍不住,眼淚一滴又一滴的往下落,飛起一腳把地上的木盆踢翻,盆裡的水撒得滿地都是。
聽到房内的動靜,一個雷鳴般的粗嗓門從外面響起:“大小姐沒事吧?你可不能動氣啊,萬一體寒發作……”
“沒你們的事,給我遠遠走開,走開啊!”飄千雪氣得捏起拳頭,在房内直跺腳,震得腳腕上一串鈴铛“嘩啦啦”的亂響。
“大小姐有事便喊,但你要記住,小凡雖然度過了危險期,但生命氣息十分微弱,千萬不能對他……”冰弘三千裡的話還沒說完。
“煩不煩呐,走啊走啊!”飄千雪急得眼淚嘩嘩直流,随後房内便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快走快走,破鑼你瞪什麼眼,要氣死小雪麼?”房外的冰弘三千裡連拉帶拽,拖着魄魂羅悶頭往山下飛。
直到過了很久,隐約還能聽到什麼“那小子究竟哪裡好,犯花癡也排不到犯他身上,過不了今天就得死,死了正好喂魚”之類的大嗓門的話。
房内,飄千雪擦掉眼淚,嗚咽着松開捂着小嘴的手絹,手絹上殷着一口淤皿。
“嗚嗚……我沒犯花癡,沒說要一輩子跟着他,隻是想來看看而已!”扭頭看着床上的易凡,飄千雪抽咽得身體一顫又一顫,一邊揮淚,一邊哭道:“我承認對你有好感,但那不是愛,是……可以算是喜歡,但我沒他們說的那麼下賤。我隻是不想看到炎無缺,想來看看你而已,為什麼都那麼說我!”
八年已過,當初的小女孩長大了,她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也清楚對易凡是什麼感情。
沒錯,小時候自己對他是有好感,可以說有那麼一絲絲的喜歡。但這種喜歡不是愛,不是相濡以沫的依靠,而是很單純的孩童對孩童的好感。她沒準備把自己的幸福,壓在一個就小時候玩了一個月的陌生小子身上。
但是飄千雪有想重新認識易凡的想法,她不遠億萬裡的從北荒追過來,其實還是擔心他的。
要不然,當初就不會讓皇弟飄千燼,去天裂大地打探他的消息。得知易凡在倚天大賽上受人圍殺,她很着急。
後來又聽說在西境被百萬的妖族圍城,當時就想讓麒麟神将藍叔叔帶自己一起去。
可是身體不行,離開冰城,離開父親和爺爺的保護,如果沒有踏巅期的高手為自己續命,她的寒疾一旦發作,就會命懸一線,随時可能會死。
如今天劍山險些被楊家和東皇所滅,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當即潛逃出來,其實過來隻為當初那個承諾。既然他不來,那我就去找他。我不是賤,也不是傻,是他答應我的,怎麼可以反悔,無論如何都要兌現當初的承諾。
“騙子,你這個大騙子……混賬大騙子……說過劍道大成之後,就來看我。可是你都成了天劍山的劍子,居然把我給忘了嗚嗚……!”飄千雪淚眼迷蒙。
“卷心菜你放心吧,我說過要去找你,就一定會去。”他的話還在耳邊響起,每天自己都會的傻傻念叨,這是童年與某人的約定。
“可是你……你把自己的承諾忘的一幹二淨。我說過讓你記住我,說過會在冰城等你,可你就是沒過來……嗚嗚……!”飄千雪撲在床邊悶頭大哭。
什麼千秋名,萬古業,什麼鬥天驕,争天下,你是成功了,但你連最基本的信用都不守,你不是個騙子是什麼?
“都是因為你!”飄千雪猛然轉身,目光狠狠的盯着房内座椅上的一名女子。
這女子臉色蒼白,不帶一絲皿色,明顯已經死去多時。但她到死,卻還目不轉睛的不肯閉上眼睛,還在深情的看着床上這個騙子。
此時,飄千雪與童淩霜四目相對,說不生氣那是假的。但這不是吃醋,因為她說過不喜歡易凡。可現在是個旁人,誰都能看出來她是在吃醋。
如果剛來的時候,心裡對易凡的感覺,隻能算是好感。那此刻與童淩霜面對面的坐在一起,不由從心底裡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甘,似要和對方比鬥一樣,很想争一争高下,看看誰才是他喜歡的人。
就算自己不喜歡呆子,呆子也必須喜歡我,為的就是能赢過這個容顔令自己都很驚訝,甚至有點小小嫉妒的女人。盡管她已經死了,但這種想要攀比的欲望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發劇烈起來。
“我把你當姐姐看,你卻我把最喜歡的拿走了,你還有臉見我嘛?你說話啊,說話啊淩霜姐姐……嗚嗚!”飄千雪一把撲到童淩霜懷裡,很想像小時候那樣讓她安慰自己,可是童淩霜再也做不到了。
飄千雪因為身體的緣故,一生沒出過冰城。她朋友很少,童淩霜算一個。其次是出海尋找“冰脈靈芝”的時候,遇到了飄鳥的易凡。既然她不喜歡炎無缺,那明顯就輪到“有點好感”的易凡了。但視為姐姐的童淩霜卻把這唯一的願望,都給她搶走了。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過來,我要和你比!”飄千雪晃動着童淩霜僵硬的身子,擡起淚汪汪的眼睛看向對方。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擡頭這一瞬間,突然感覺好像淩霜姐姐在笑,就像小時候安慰自己那樣,她居然在對自己笑,這笑容的意思像是在說“不用比了,他是你的,以後就由你照顧他”。
那清澈的眼神如此真誠,英氣的俏臉顯得如此凝重,就像活着一樣在給飄千雪囑托。
“淩娪……淩娪……咳咳!”易凡的夢呓把飄千雪拉回了現實。
飄千雪心頭“咯噔”一聲,趕緊松開童淩霜,迅速擦掉眼淚。她知道,易凡要醒了,他咳嗽了,我聽到他咳嗽了。
不由得,飄千雪突然緊張起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躲起來又怕丢人。一時間,飄家大小姐的霸道被她丢得幹幹淨淨,現在舉足無措。
“淩娪,不要離開我,不要……不要!”易凡的腦袋瘋狂甩動起來,随後額頭狂冒熱汗,可以看出來,他正在做一個可怕的噩夢。
“大白菜……大白菜你醒醒,淩霜姐姐在這裡,她在這裡你快起來啊!”飄千雪趕緊俯下身子為易凡擦汗,想告訴他,你别怕,一切都在。
“淩娪,不要離開我,不要,不要……!”滿頭大汗的易凡豁然睜開雙眼,頓時,一道白影映入眼簾,他想也不想,伸手緊緊抱了上去。
“轟!”飄千雪腦海一震,身體瞬間僵硬。長這麼大,真沒給人抱過,小時候給父親和爺爺抱那不算數。可是現在正被一個皿氣方剛的男人抱進懷裡,他還抱得這麼緊。
“淩娪,淩娪!”易凡像個受到驚吓,導緻精神失常的神經病一樣,此刻,滿臉都是慌張。但随之而來的,并非是自己熟悉的白蓮清香,而是一股陌生的味道。
刹那間,重創的易凡不知哪裡爆發的力量,竟然一把将飄千雪扔了出去,重重摔出了三米多遠。
随着“嘭”的一聲悶響,以及“哎呦”一聲,某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的痛呼,清醒後的易凡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