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先天似乎是想以他身上的刀意喚醒黑刀。
妖娆淡淡一笑,随手從馭獸環内祭出朔月。
這刀随她多年,因她而催生靈智,在洪荒秘境前斷裂,又在殇城魔域重鑄。每一絲刀魂,都镌刻着她的印記,已經完全與先天大帝無關。
所以無論先天大帝怎麼努力,也萬萬不可能淩駕于她的意志催動黑刀。
“它已經重鑄過了。”
妖娆的手指是劃過黑刀與新月般彎曲而細長的刀身。
看着眼前與記憶裡完全不一樣的刀,先天先是一愣,而後從容地大笑起來。
時過境遷,他也不是萬能且無敵的。
“哈哈哈哈!有意思!是陰陽煉器火的氣息。妖妖,你太有意思了。”先天大帝一邊笑,一邊以自己右手二指向妖娆眉心點來。
妖娆見過這個姿勢,當日在神宗小天榜賽上,泥绾子大長老也是這樣并指向她,表示惜才納徒之意!
她沒有想到先天大帝會有這樣的舉動。不過在她還沒有回答之前先天已經把手指縮回,仿佛不急于一時的答案。
先天甚至好像隻是為以這個動作誇贊妖娆。所以将手縮回後又立即把話題拉向了别處。
“現在,趁我們四個都在,我們就以朱雀帝裔的名義,商量一件大事。”他灼灼的目光看向妖娆的臉。
妖娆明白,八成這“大事”爹爹與刑墨早就知曉,接下來的所有話,應該大部分都是為說給她聽。
四人盤坐于蒼穹之上,邪冰與魔雲四長老本欲前來,而在看到妖娆與三位強者面對面坐着議事之後,立即恭敬地後退千米,默默為四人護行。
先天對空一指,一道無聲的結界便瞬間籠罩在衆人身上,有結界的保護,他們接下來所說的所有話,都不可能被外人以神識探知。
先天大帝對妖娆也并沒有防備,單刀直入,一開口就直接切入主題。
“此地将要出世的極道幻器,我勢在必得。”
妖娆目光一縮,暗中感歎先天大帝對極道幻器出世的敏銳嗅覺。
“不過妖娆……”先天看向妖娆的臉,表情裡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繁雜情緒:“你知道我為何需要極道幻器嗎?”
“世上能者求強,既然前輩您是必定要屹立在蒼穹之巅峰的人物,那自然也需要這世上最鋒利的神兵相伴。”妖娆說的是實話,不過其中也夾雜着一點點拍馬屁的意味。
妖娆幹脆而笃定的聲音頓時搏得先天一陣大笑。
這丫頭的恭維之心他哪裡聽不出來?隻是他喜歡她八面玲珑的小性情。
“是……也不是。”
先天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之所以在朱雀大陸時被天道封印,其實隻因為一個很簡單的原因。我看到了初元世界的繁榮,卻并沒有像以往的任何一位先帝一樣,欣喜若狂地抛棄一切過往,欣喜若狂地奔向新天地。”
“說實話,在第一次了解到初元的存在時,我滿心憤怒!”
先天大帝動人的聲音在此時突然一沉,那緩緩從他唇角中流淌而出的聲調裡夾帶着一種明顯能讓人感知的情緒波動。
“為何我的故鄉那麼貧瘠?我一生都緻力于将朱雀帶向一個更好的未來,可是在那一日,我回首,卻蓦然發現自己曾經堅持不懈努力過的東西,都在初元世界的繁榮之中荒廢成一地微不足道的垃圾!”
眉心有怒意升起。
“朱雀的靈氣,一直在以緩慢而讓人不查的速率流向初元,所以朱雀的大地,修養百年才勉強孕育一帝,但初元人族卻坐享其成,出生既為戰神!這些初元人族甚至不需要努力,根本無法體會從破凡境進入戰神境的種種困難,便與生俱來地成為強者……這一點我永遠都無法接受!”
“若是世界法則原本就這樣不公平也罷,我先天逆得了朱雀,隻怕無力逆這世界,但是……就在我當年悲憤交加之際,朱雀又在它不經意之間向我透露了一個秘密,那就是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域,本來就是初元世界的一部分,隻是因為洪荒之前的一位縱世大能莫裡斯,心皿來潮實驗自己的能力而活生生從初元世界割裂的四片疆域!”
“以犧牲小部分人的利益為代價,換得新初元一片靈氣澎湃,繁榮富饒之景,對于當時的上位者們而言,也許是一件極讓人喜悅的改變。但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域被曆史無情犧牲的人們呢?”
“被屈辱地稱為‘奴部’,被無情地剝奪靈氣……我并不因自己是逃離樊籠的那一個大帝而欣喜,相反的,自那一天起,我耳邊充斥的滿滿都是朱雀召喚師們痛苦的哭喊!”
“這個世界不公平!”
先天大帝說到激動處,豁然站起!狠狠地捏着自己的拳頭,氣惱到渾身戰栗!
妖娆頓時駭然!
原來這就是世界的真相!
四平行世界是被莫裡斯抛棄的疆域!
以四域靈氣供養初元貴族,這種無情的手段的确符合某些從不體味世間疾苦的上位者們辦事的風格。
其實靈氣平分之後,朱雀世界的召喚師們與初元戰神并沒有本質上的不同,隻要努力,晉階戰神便不再是百年一夢。人們的陽壽會更綿長,生活能更安逸。不過這些人……卻因為生于朱雀,白虎……這些邊疆而被抛棄。
出生既為奴,不容任何分辯。
妖娆再一次想起初元戰神們稱她為“奴部種子”時的那種倨傲與理所當然。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憤怒!
因她也生于朱雀,走到過世界的巅峰,所以不用先天細說,她能明白那種為天下而大傷悲的痛苦。
隻是因為一道莫裡斯海溝,将大地靈氣轉運于初元,導緻那些無辜生于朱雀,玄武,青龍,白虎的人族……終生窺不見戰神大道!
“所以我要打破它!打破莫裡斯布下的世界壁壘,把四平行世界,重新拉回初元來!”先天大帝氣沖山河的長嘯聲頓時拉回妖娆的思緒。
動辄以整個世界為籌碼!
先天大帝好大的氣場!
難怪當年朱雀要無情地以九戟天罰封印先天,因為他這是要……打破莫裡斯海溝,消除朱雀世界與初元之間不可任意往來的通路!
太吓人了!
這份宏大的夢想,想想都覺得脊背酥麻,不可思議!先天是要媲美……遠古大能莫裡斯!
看到妖娆因此世界的真相而動容的表情。先天頓時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以低沉而緩慢的語氣對她問道:
“妖妖,怎麼樣,與你爹爹一起來幫我。隻要彙集四件極道幻器,我有把握震碎莫裡斯海溝的壁壘!”
這是一種不容拒絕的邀請!這是一道攝人心魂的仙音!
在朱雀四帝齊聚的場面下,朱雀世界的光明未來,仿佛成為四人肩頭不可推卸的責任與重擔!理由也充分,氣氛也火熱!
更何況,先天已有震碎莫裡斯海溝的把握!于初元而言……這是一場翻天覆地的大變革!
要是換了當年的妖娆,那必然毫不猶豫一躍而起,宣誓為此偉大的事業而貢獻自己的力量!
但此時,她卻狠狠地壓抑住自己内心澎湃的熱皿。收斂極度震驚的表情,對先天大帝抱歉一笑。
“前輩,今日聽到的東西對于我這種沒有什麼責任感的女人而言,沖擊力實在是太巨大了,你能……容我想一想嗎?”
先天大帝一愣,倒也沒有表現出失望的表情,隻是一直沒有說話,将自己掩蓋在一片黑霧中的刑墨尴尬地扭了扭脖子。阿斯蘭特皺着眉頭看向沒有立即給出答案的妖娆。
“哈哈哈,想一想是好的,畢竟這是一件逆天的大事,我相信你有一天會想明白。”
先天輕笑着打破僵局,他心中與生俱來帶着一種感懷天下蒼生的王者仁心,所以在洞悉世界之不公正的時候才會突然催生起強烈到極端的憤怒!
他不管打破莫裡斯海溝之後初元的強者們會有多憤怒,于靈魂最深處……他隻是渴望一份世界大同的公平,這才不枉費朱雀民衆們敬畏地稱他一聲“大帝”!
心情不能強加于它人。
也許對眼前的女子來說,她的确無法在此時的震驚中找到自己的本心,但先天相信,出自朱雀的大帝,終有一天會認同他的信仰!
“就算你暫時沒有辦法追随我,但我的大門一直向你敞開。”
先天伸手摸了摸妖娆的長發,親切又如長輩的憐愛。
“若是真到那一天,就算你一直不在我身旁,我也希望你能以你身負的半極道幻器,來助我一臂之力。”
妖娆持有靈珠幻器的消息雖然是上四宗的秘密,但想必先天有什麼不尋常的手段,将她的所有底牌都摸得清清楚楚。
“好,此事也在我想明白之後給您一個答複。”
即使在先天的退讓之下,妖娆也沒有絲毫地松口。這不是她倔強逞強,也不是她不給先天面子,而是她明白自己一諾之重,也清楚這一諾之下,世界要承受多少巨大的變革!
不能不鄭重,不能以她此時感性上對先天大帝的認同和欣賞而草率答應!
沒有想到退一步的要求,還是被妖娆一語帶過!
先天大帝倒是連連點頭默許,但刑墨身上卻蓦地地騰起一股對妖娆的排斥之意!
刑墨妖娆倒并不在意他的感受,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爹爹卻臉色難看地揉着她的長發,略帶責備地喝道:
“你這丫頭,說什麼呢!是翅膀長硬了窮得瑟是吧!”
寵溺中帶着一股嚴苛。妖娆被阿斯蘭特的話一激,眸光一閃,唇角立即揚起一絲俏皮的弧度。
“哎呀!前輩啊,你不要生氣。”妖娆沒有回應爹爹的責備,而是嬉皮笑臉地爬到先天大帝的身邊,拉着他的手臂搖晃起來。
“你也知道,我就是個二貨,要不是想跟着我爹爹在一起,也不會瞎貓碰上死耗子,誤打誤撞地沖到初元來。我這個大帝之名是假的,從來都不思考什麼天下蒼生,世界公正,您突然跟我說這種要翻天的大事,我心裡第一個念頭就是我沒有能力幹得了……不過如果前輩看得起我,有需要您盡管提!”
妖娆眨着眼睛,臉上升起純真的表情。
其語氣之自然,表情之誠肯,倒是立即讓氣氛緩和下來。
刑墨身上的不滿之意瞬間消退,隻是于黑霧之中淡淡傳出兩個字:“算了,你就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丫頭,太年輕……”
“是太年輕。”
先天拍着妖娆的頭,将她被阿斯蘭特揉亂的長發輕輕梳好。
離着這麼近,妖娆才發現先天雖然外表年輕俊美,但他的眼睛……眼睛裡卻積蓄着一股深邃如宇宙,帶着歲月滄桑與大哀傷的光芒。
妖娆心弦輕輕一動,幾乎心中的答應立即要脫口而出,但她還是死死摳着自己的大腿,讓自己的理性壓過感性!
“前輩,給我些時間,到那一天,您再來問我。到時候,我一定給您一個确定的答案。”持有半極道幻器的妖娆,有這樣對先天說話的資本!
她需要時間,衡量利弊!
“好!”
先天璀璨一笑,目光繁雜地看着妖娆。那奇怪的表情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意味。
“在此期間,你要多看看世間醜惡與疾苦,就能慢慢體會天地正義,妖妖你要明白,宿命讓你站在這麼高的位置上,給予你更多的不是權力,而是責任。你已與一件半極道幻器有緣,其實那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給你的指點……把它用在,正确的方向。”
此時的先天于妖娆,真于一位良師般耐心而無所求地交換着身為強者的人生感悟。
這分真誠,妖娆用心能感覺得到。
心裡對先天大帝的敬,也更深幾分。無關于她對打破莫裡斯海溝計劃的保留态度,她是發自内心,被先天吸引。
“丫頭,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還有此次獵寶,你可得助我們一臂之力。”刑墨又開口說道。
“這沒有問題!我一得到幻器出世的具體消息與地點,就傳訊我爹爹。”
妖娆答得幹脆,拒絕人家兩次,這點小小的要求還是可以滿足的。反正“助一臂之力嘛”,手能伸的長度才叫一臂之力,她伸長些就是長助,伸短些……就是短助了!
不過提到“傳訊”二字,也算妖娆間接表示不會與先天和阿斯蘭特同行的選擇。
“對了刑墨前輩。”妖娆轉向墨帝。興奮地把話題一轉:“我一直有一個問題,雖然知道不應該問,但還是很好奇……那個,魔族天魔子,倒底是用來幹什麼的?”
天魔子一事關乎于皿十三,帝岚……還有那個應該沒有死絕的宿敵姬天白。能親眼見到刑墨,妖娆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刑墨被妖娆問得一愣,頓了一下才簡短地回答。
“我雖然身為天魔子,也不是很清楚其中隐秘,隻知道同期存在的天魔子中被魔神選中的那一個,會突然得到無與倫比的魔神之力。這與魔星的數量有關,也與個人的潛質有關,比如說我,天人二衰渡劫,卻一直沒有被天魔選中過。”
吓……
天人二衰渡劫,妖娆先是為此睚眦欲裂了一番,而後才把注意力放在刑墨所描繪的天魔子與魔祖傳承上來。
有些模糊的回答,好像說了些要害,但又其實什麼都沒有說明,不知道刑墨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有意隐瞞。無論是哪種,看那刑墨不再說話的樣子,妖娆知道她所問出的已經是極限。
再轉向瘋爹爹。妖娆甜膩地抱着爹爹的手。輕輕問道:“爹爹,摩格為我去尋找的那小禮物,什麼時候才能帶回來?”
其實她想說的是阿斯蘭特分身與摩格分身去青龍大陸為她尋找“青龍之眼”傳人的事,有什麼進展,但她猜測先天大帝與刑墨還不知道六靈珠的事,所以特地用了一種隐晦的問法。
即不避諱先天與刑墨的存在,又不讓他們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力。
“那個,再等等,要他回來才知道呢,不過那一定不是件輕松的事。”阿斯蘭特此時臉頰上又重新恢複寵溺的笑臉。
果然是個小丫頭……
刑墨在心中暗道:“最關心的還是男人的所求與那些能讓她心花怒放的小禮物,這樣的朱雀大帝,是感覺不到先天尊王心中對蒼生的仁愛的。”
一想到這裡,刑墨頓時失望地歎了一口氣。本以為妖娆,是個可造之材的。現在看來,的确如她自己所說,她是一個遇到大事,根本拿不出主意的孱弱女流。
“那……那次你被小百裡藥倒,藏在雪下療傷卻背上依舊癢癢的病,治好了嗎?”
妖娆目光一暗,當日爹爹離開白川,正是因為背後以為百裡塵的藥激發出無數隐藏的青蓮圖騰,所以他才滿腹狐疑地去尋先天大帝問個明白。
“那個不用擔心。”
阿斯蘭特對妖娆抱以安慰的笑。
“沒有問題,不過是一種難得的力量而已。”
阿斯蘭特與妖娆你一言我一語,先天與刑墨都把這些稀松平常的對話當成父女間溫情的流露,帶着笑,有一句沒一句地胡亂聽着。并沒有真正放在心裡。
妖娆就這樣與爹爹,先天大帝,刑墨空聊到東方魚肚發白。
眯着眼睛看到東方日出的光芒,妖娆戀戀不舍地站起。對眼前三人一拜。
“那妖娆先走了。畢竟魔域這麼大,極道幻器的氣息不好找,一有消息,我就會立即傳訊給爹爹!”妖娆的聲音如玉珠落銀盤,分外清脆好聽。
“那你去吧。”先天大帝揮了揮手,笑盈盈地示意随時歡迎妖娆再來。
“爹爹,你也要保重哦!”妖娆嬉皮笑臉地對阿斯蘭特一笑。而後邁着輕盈的步伐轉身走出先天大帝的結界。
在踏出結界的那一瞬,一滴汗水從她的額頭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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