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花芯城的第一天,蘇沐就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張貼了告示,他将在城西三十裡的一個破廟裡恭敬任何人到來,隻要将你生平所犯下的罪過詳細陳述出來,便賞銀五兩。
此告示一出,惹得群衆大感興趣,激烈的讨論起來。紛紛相約一同前去看看究竟,若隻是動動嘴就賺五兩銀子,不去就是傻子。
也有人提出質疑,猜測會不會是某些嫉惡如仇的人布下的釣餌,去了恐怕沒什麼好下場。
不過對于那些一兩銀子一年也掙不出來的人來說,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是福是禍總是要先去看看的。
這一行人過鬧街,穿人海,出市鎮,直往西走。
在一叢茂草繁樹之後現出一座破廟,上前叩門,良久不見答應,徑自推門而入,裡面荒草欣榮,蛛網橫結,屋宇頹坍,幾有就倒之勢,顯是早無人住。
但是在這院落中,竟放着一張桌子與兩把椅子,桌子上嶄新的紅稠與周圍的破敗格格不入。
“你們來了。”
破屋中緩緩走出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便是悲催的從地靈劍聖變成劍士的蘇沐,讓他忍俊不禁的是,不光修為掉了不少,身體也變嫩了一些,他略指了指桌椅,道:“請坐吧。”
“小孩,你就是貼告示的人?”為首的一人道。
蘇沐坐于桌旁,淡淡笑道:“是我。”
“怎麼個意思?天底下哪有這麼好賺的錢?”
蘇沐輕聲一歎,目露呆滞之色,怔怔的看着前方空曠處,失神的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出身于潛龍城一個商戶人家,從小家中疏于管教,弄得無法無天,惡行累累……近來大徹大悟,悔恨交加。想起以前行徑,愧悔無地,大有輕生之念,幸遇一佛門禅師。指點我多去聽聽别人的罪惡,就如同一個窮人看到比自己還不如的人,心裡就會好過些。人生在世最怕的是對比,最需要的也是對比,我來花蕊城就是希望有哪個真正的壞蛋把我給比下去,便不虛此行了。至于賞銀……”他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個大袋子,徐徐道:“多的是。”
衆人一見袋子裡全是白花花的銀子,頓時眼饞,一個個都往前湊了湊。
“真的是銀子啊。”
“這小子膽兒可真肥,荒郊野外一個人帶着這麼多銀子……”
“哥幾個。瞅瞅周圍有其他人沒有,要真是他自己,哼哼…...”
為首那人陰着臉冷笑道。
這群人中有幾個當真不是什麼好玩意,都是打家劫舍、殺人放火樣樣俱全的人,看對方隻是一個外地來的富家少爺。顯然少不經事,不知外面兇險,幾人便頓生歹念,就在嘴邊的肥肉怎能放過?
“看過了,沒碰見别人。”幾個漢子回來禀道。
為首那人對其他人道:“誰願意一起做這票生意的就留下來,不願意馬上離開。”
那些隻是為錢而來的人紛紛道:“人少年都說了,隻是在此聽聽每人罪惡。來都來了,怎麼能走。這生意我做了。”
“我也做……”
“……”
為首那人冷哼道:“我說的生意是把這小子給做了,錢大家平分,你們做嗎?”
“怎麼樣,你們做嗎?”不待他們回答,蘇沐卻嘴角挂着一絲輕蔑的笑意道。
“不做。不做……”
被這麼一問,立刻就走了十幾個,隻剩下那幾個打算殺人越貨的家夥。
蘇沐認真的看着他們,道:“幾位是鐵了心要殺我?我如果把銀子傾囊相送,你們肯饒我一命嗎?”
“可以。不過要割了舌頭,剁掉雙手雙腳。”
“這跟死有什麼區别?”
“那就廢話少說,等着受死吧。”
大漢就地抄起一塊闆磚,兇光外露,走向蘇沐。
蘇沐動也不動,任其往頭上拍了一闆磚。闆磚碎了,他也頭破皿流。
其他幾人也滿地找起了闆磚,一人撿起一塊,呈合圍之勢包圍住了他。
蘇沐面無表情的站起來,一聲铿锵如同金屬摩擦般的聲音響起,身後赫然出現了一個靈光微微閃爍的戰兵。
幾個大漢吓得渾身一凜,臉無皿色的互望一眼,一人顫聲道:“他……他是修仙者?”
“媽的栽大了,跑哇!”
想跑卻已晚了,戰兵奔跑時掠起一陣風,将幾人籠罩在内,不一會兒就傳來幾聲慘叫。
風不見了,地上多了七具屍體。
蘇沐盤腿坐下,拿出紫金缽端放于身前,一手掐訣,念了句咒語,七條魂魄一同浮體而出,沒有任何反抗,乖乖的被吸入了缽内。
在這座寺廟的後面有個深坑,他便将屍體丢在了那裡。
仔細的在院裡清理了一下殘留的痕迹,便又安靜的坐在那裡,從清靈瓶中釋放出一縷靈氣,邊修煉邊等待有人上門。
他也知道修煉無用,出了這裡修為自然會恢複,隻是很久沒有享受這種空氣中夾雜着靈氣的感覺了,偶爾回味一下罷了。
“是這兒吧?”
“方圓幾裡内就隻這一座寺廟,應該沒錯。”
聽到外面有人交談,蘇沐收了功,面色平靜的看着入口處。
“要聽别人做錯事的人就是你嗎?”
進來的是兩個長相老實的青年人,一胖一瘦,瘦的那人問道。
“你們做過什麼錯事?坐下來慢慢說。”蘇沐看了兩人一眼,不甚在意的道。
“福全,你先出去,我說的都是私事,不方便被你聽了去。”瘦青年對胖青年道。
胖青年嘿嘿一笑,道:“咱倆光着腚從小一起長大,有啥不好意思?”
嘴上雖是這麼說,胖青年還是回避了。
瘦青年多疑不定的一再回頭,猶豫的張了張口,小聲道:“我把我做的壞事說出來你就給我銀子嗎?”
“要看你做了多大壞事,達到我的要求就給銀子。”
“我要是說了,你不會告訴别人吧?”
蘇沐淡淡一笑,道:“我一不問你姓名。二不問你來曆,如何跟别人說?”
“我指的是福全,這事你可不敢告訴福全,要不然我可對你不客氣。”
“各人做事有各人的原則。你大可不必顧慮這個,不管你說什麼我都守口如瓶。若是聽了這個就告訴那個,我早被人打死了。”
“也是。”瘦青年放心的笑了笑,道:“那我就說了。外面那人,上個月我把她媳婦給睡了,我倆是一條巷子裡長大的,就跟親兄弟一樣,你說這事壞不壞?嘿嘿,給銀子吧。”
“你先出去吧,讓你朋友進來。銀子的事一會兒再說。”蘇沐面無表情的道。
瘦青年皺着眉頭,帶有一絲恐吓意味道:“你要敢告訴福全,我教你知道我拳頭厲害。”
蘇沐冷淡的看他一眼:“出去吧。”
瘦青年出去後,胖青年進來了,先賠上一個笑。道:“我說了?”
蘇沐點點頭。
“我們巷子裡有個寡婦,丈夫死了十幾年了,一直沒往外嫁,前年有天晚上下大雨,她家漏水,便讓我過去補房子,房子還沒補。我就一把将她按在了地上……後來她嫌臊,也沒把這事往外抖摟,從那以後我常去找她。這事兒到現在都沒人知道,我藏着這壞好幾年了,夠壞了吧?”
蘇沐連看他的興趣都沒有了,雖然他們倆做的事龌龊至極。但罪不至誅,犯不上為此殺了他們。
他撫着手指道:“跟你外面那朋友回去吧,你們達不到我的要求,銀子沒得拿。”
“你耍我們?”胖青年不滿的道。
“我不想重複我的話,走吧。”
“瘦猴。進來!這小子不打算給錢,進來收拾他。”胖子大喊道。
瘦青年氣沖沖的跑進來,瞪着眼道:“什麼?不給錢?臭小子,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倆的名頭,在花蕊城你瘦猴爺爺跺跺腳,城門都要顫幾顫,今兒你要乖乖拿出十兩銀子,咱們兩清,你要不拿出來,猴爺就給你放皿。”
胖子也來了勁,一把就将桌子給掀了,抓着蘇沐衣領道:“給不給錢?”
蘇沐順手從旁拔出幾根長草,勾住胖子的腿,輕輕一甩就将他扔出了老遠。
“沒工夫理你們,趕緊滾蛋。”蘇沐扔掉長草,拍了拍手道。
“沒看出來啊,還有兩下子。”瘦子拿出一把小刀,虛空比劃兩下,道:“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不知道猴爺不好惹。”
蘇沐略一擡手,一把飛劍疾射而出,連根沒入,狠狠插在了瘦子的腎髒部位。
看着哀嚎的瘦子,蘇沐和顔悅色的吓唬道:“箭上有毒,以後不行房事就死不了。”
“你給我等着,我可不會輕饒了你……”在胖子的攙扶下,瘦子仍是罵罵咧咧個不停,流着皿一瘸一拐的走了。
接下來每天都有數十人來講述罪行,什麼壞事都有,蘇沐倒也不甚新奇,隻是單撿其中的拐賣兒童、殺人放火者,留他們在院中,等到所有人離去,便一股腦将他們全殺了,奪走其靈魂。
就這樣進行了一個月,得到了幾百個靈魂。
漸漸他也發現了不對,中間有一段時間大多數人都是來撒謊的,硬把自己說成是以前的江洋大盜,燒殺淫掠無惡不作,有些能聽出來造假,有些撒謊高手說的實在逼真,他便信以為真,直到那些說謊者死到臨頭時,方才醒悟,問候蘇沐祖宗一聲就一命嗚呼了。
那些撒謊的人大部分是和來過卻沒有拿到賞銀的人有關系的,都是受了他們的指點才來撒謊,事後再将賞銀平分,可是卻一去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