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準備好面對都城各種勢力的傾軋,但是命運的黑手再次伸向了他。
在他認可了自己江南道蘇家少爺的身份,正要大展身手的時候,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
……
高高的屋頂上盡是瑰麗的的壁畫,幾盞華彩大放的巨型吊燈,一扇扇寬大明亮的窗戶上,半遮半掩的挂着幾簾紗幔,随風輕舞,翩翩仙姿。他在江南道的家很大,但還大不到這種奢華的地步。
隻是可以肯定,這裡不是空中之城,他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滿腔的話語化為幾縷輕忽的歎息。
“哥,你醒啦!快叫父王,七哥醒了!”
蘇沐看清了她的臉,那是一張美到會讓人片刻窒息的容顔。
“這是哪裡?”蘇沐緩緩閉上眼睛,虛弱的說。
他的臉上帶着對命運的妥協,無奈和絕望籠罩心頭,他可以放下蘇晴,可以不去找宋春風報仇,如果置身于天靈界就罷了,偏偏又出現在一個風土人情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前的異界都是有選擇的,但是這次連選擇也沒有。
“父王的寝宮啊,你是不是把腦袋摔壞了?七哥,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彩墨啊……”她語氣很焦急,她真怕七哥摔出個好歹,這樣的後果對于自己對于席斯國來說将是難以承受的。
“我不認識你。”蘇沐冷淡的道。
少女眼神哀傷,又有些肅穆,不期然一顆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滑入嘴角,她盡量保持心情的平靜,擠出一絲笑容:“七哥……”話音剛落。她便不可遏制的大哭起來,越哭越痛,“我是彩墨。我日夜不離守了你三天,你怎麼能說不認識我?”
她正兒八經忘情的哭了起來。為自己的哥哥不認識自己而哭,為自己的哥哥安然無恙的醒來她反而有種失去他的感覺而哭。
這時,寝宮外淩亂嘈雜的走路聲傳來,當先一個頭發灰白的老人進入房間看到坐倚在床頭的蘇沐時,激動的大喊大叫:“傳我命令,昭告全國,我七兒醒了,免半年賦稅。舉國同慶三日!”
蘇沐剛醒來不久,兇口還有些悶,頭也很疼,渾渾噩噩的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根本無心去聽這老頭說什麼,他隻是奇怪自己這是到了哪裡,這些着裝奇怪的一群陌生人是誰?
彩墨難過的抽一下鼻子,對走來的老人說:“父王,七哥說他不認識我。”
被叫父王的老人一臉疼愛的責備彩墨:“先不要打擾你七哥,他剛醒來。神智或許有些萎靡,對周遭的人産生厭倦情從常理,讓他單獨休息一會。都出去吧。”
一衆侍臣與宮女都退下了,将要走到門口的彩墨瞪大眼睛看着老人:“父王,不是讓七哥單獨休息嗎?你怎麼不走?”
父王沉着一張老臉,關切的看着蘇沐,“恩,我有事和你七哥商談,你先回去吧。”
門被關上,屋内陷入寂靜,老人背手低頭穩健的度着步子。似乎等待着什麼。
“你是誰?”蘇沐是真受不了屋裡有個不認識的老頭不拿自己當外人一般悠閑的走來走去。
老人一怔,皺着濃密的眉毛。“你說什麼?”
蘇沐又問:“你是誰?”
老人失笑,指着自己的臉說道:“你問我是誰?你連我都不認識?”
“我認識你還會問你?”
“這是我們的家啊。我的兒,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難道說你對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老人突然戲劇化的舉起雙手,仰天長歎,“太初神,老夫究竟犯了何等大錯,你要這般折磨于我?”
他搖了搖頭,一聲重重歎息,“你休息吧。”
頃刻間似是蒼老了十歲,拖着疲乏的身子走出寝宮。
天色向晚,兩個宮女将豐盛的晚餐擺在蘇沐床邊的小桌上,伺候他進食。
蘇沐湊近一個侍女,帶着一絲希望問道:“這裡是不是空中之城?”
侍女不答,隻攙扶着他坐在桌前,跪在一旁埋首不語。
蘇沐一歎,道:“不是?”
侍女仍是沉默。
良久,蘇沐有些不耐的說道:“出去吧,以後不用你們服侍我。”
兩個宮女頭埋的更低了,下巴都快抵住了兇口,左邊一個甚至在微微顫抖,右邊一個膽子稍大點,偶爾還擡頭看蘇沐一眼,他也回看她,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令人心神一顫,真是一雙欲語還休的眼睛,裡面像是包含了無數個秘密一樣,忍不住讓人好奇。
“你們不用跪着,起來吧。”
說罷便低頭吃飯。
略吃了一些,頭腦昏昏欲睡,躺下立刻就睡了。
“哥……”
溫柔的一聲喚,似是夢鄉的輕喃,蘇沐緩緩睜開眼,總想一覺醒來能看清事實,将那錯亂的夢魇趕盡驅絕,恢複到正常的世界,可是醒來發現,這不是夢,眼前的彩墨就是鐵的證明。
“你叫彩墨?”
彩墨握住他的手,溫柔的說:“七哥,太醫都跟我說了,你可能真的失憶了。沒關系,隻要你醒來就好。”
蘇沐自嘲一笑:“我失去了哪些記憶?”
彩墨委屈的瞥他一眼:“失去了對我的記憶。”
“我應該記得你什麼?”
“我是你妹妹,從我入宮的第一天起,我們就睡在同一個房間,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和宮女捉迷藏,一起偷小太監的衣服穿着給父王看,一起讀書寫字,騎馬練劍。自小我就都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父王的話我不聽就是聽你的,因為這世界隻有你對我最好,哥哥姐姐們欺負我你總是第一個站出來,你經常欺負我但是就是不讓别人欺負我,什麼好事兒你都想着我……我們一起長大的,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父王?”
“昨天來看你那個人就是席斯國王,我們的父親。”
“那個人是國王?那我……”
“你是我七哥,席斯國七王子,舉國上下的希望,父親一直以你為傲,千百年來你是席斯國最有天賦的夜魅武士,因為你,我們鄰邦幾個國家紛紛和我們簽署了互進互退的戰略條約,這些我會慢慢告訴你,現在你要知道的是,我是你九妹,這裡是你的家。”
蘇沐看她一臉誠懇,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還有呢?”
彩墨為他掖好被子,趴在他床邊,耐心的說道:“半月前你單獨外出去香琅山練功,後來被十幾個夜魅武士追殺,你雖然是席斯國第一高手,卻終是寡不敵衆,被他們逼入了懸崖。幾天後我們找到了你,醒來後就是這樣了,我想你一定是失憶了,沒關系,最起碼你平安醒來了,關于以前的一切我會慢慢告訴你。”
“我是席斯國王子?第一高手……”蘇沐冷冷一笑。
轉頭看着身邊的華服美女,輕聲道:“你可以帶我出去看看嗎?”
彩墨看着臉色蒼白的他:“你,可以嗎?”
“你扶着我。”
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雄偉的古式建築,每座建築之間的院落廣闊到令人感覺氣勢恢宏,那些略微有些磨損的石闆轉證明着這裡已不是一所新近的工程,而是存在了許多年。
他剛一出門,房間外守候的衛兵立刻靠攏過來,生恐怕他跌倒還是怎樣。
蘇沐看着這些高大威猛的侍衛們,眼中不住的閃過好奇的目光。
“這些都是宮中最出色的夜魅武士,有他們在這裡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了。”彩墨附在他耳旁低聲道。
眺望着遠處俊秀挺拔連綿起伏的青山,俯瞰石階下身着統一粉色長裙的宮女,來往穿梭有序工作的内侍,他死心了,這真的是另一個世界,一個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世界。而他,也要試着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席斯國的七王子。
“是不是想起來了?”
一直注視着他的彩墨伺機問道。
蘇沐不想讓她一再的失望,避重就輕問道:“你是老幾?”
“我是老九。八個哥哥八個姐姐,四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妹妹,跟玩偶一樣,可愛死了。”
“那他們怎麼不來看我?”
“父王看你神智不清,還未康健,着令他們不得前來打擾。”
他好奇的看着她:“那你怎麼來了?”
“整個帝國都知道我是你的跟屁蟲,”她捂着嘴羞怯的笑了笑,“不過我不承認啦,跟屁蟲太難聽了,父王準許我來看你,随時。”她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說不出的得意。
蘇沐感歎着自己的命運如此扭曲的同時,也對這個新世界略有一絲興趣,“咱們去外面看看吧。”
彩墨攤開手,看着四周,“已經在外面了。”
蘇沐指着遙遠的宮牆外,“那裡。”
彩墨也露出一絲向往神色,“我也好想去,”随即委屈的嘟着嘴,“可我從來沒出去過,自從來到這裡,宮外的世界我一眼都沒看過。”
“這麼可憐?”蘇沐吃驚的看着她,頗為同情的摸了摸她的頭。
彩墨可憐巴巴望着他,“父王說什麼時候我要出嫁了,便讓我外出看看外面的世界,記住自己家鄉是個什麼樣子。太不公平了,其他姐姐每個月都能出去,就是不讓我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