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九下。
半空中,雷雲翻滾而來,澎湃的元力如同霞光由遠及近,一個鶴發童顔的老者伴着光芒走出,七盜心中同時一驚,難怪,原來六合宗的三長老趙奇也來了。
六合宗在東洲的超級大宗中,絕對是能排進前十的,不過跟其他宗門不同,他們的宗主秦懷遠自從一百多年前閉關後,至今未出,宗中的大小事務一直是由三位長老決策行權。
權力決定待遇,所以說,三長老這次親臨天府宗,享受的自然是六合宗宗主的待遇。
“趙長老能來親自主持這次的盛會,這是我們七宗的榮幸啊。”姚正元和六位宗主紛紛上前。
“七位盜帥客氣,事關玄黃塔也是我分内之事,不過,我先說好,名額不會變,還是三個,就看大家各顯神通。”
“哈哈,裡邊請!”
“請!”
上一次天府宗出現這種規格的宴請,還是大小姐姚晨曦滿月的時候,不僅隻有七盜聚首,天府峰附近的一些小宗派也紛紛登門道賀,不管怎麼說,能有機會登上玄黃塔就是一種榮耀,何況這種盛會,十年才一次,而下一次的舉辦地點是在庭庭宗,七宗輪流來,這是規矩。
盛會有盛會的規矩,宴席就有宴席的規矩,根據各自門派、級别、實力,位置上也做出了相當嚴格的劃分。
内廳隻有三張桌子,最正中的是大人物坐的,離得近一點的是給附近一些宗主安排的,稍微靠近門口一點的,不用說,這是姚大小姐和幾位少公子的位置,出了大廳還有院子,這都是一般弟子坐的,總之一句話,離大人物越近,地位肯定越高。
淩動雖然可以參加這樣的宴請,但說白了畢竟是天府宗的一個下人,老老實實選了靠近院門的最後一排,安靜地做了下來,說實話,淩公子覺得這地方比裡面好,不僅空氣新鮮,而且視野也開闊,進來的人都要從他身邊經過,沒事還能看看天府峰的風景。
大人物一個個落座,宴席正式開始,氣氛也開始熱鬧起來,一個人一個性格,高傲、得意、羨慕、漠視、獻媚……
望着身邊這些小宗派的弟子,一個個眼神中充滿了各種羨慕嫉妒恨,淩動不由自主地笑了,也許人從一生下來就注定了不公平,成長的環境和背景是很難改變的,大宗門弟子的天賦一定就會比普通人高嗎,當然不是,他們就是赢在第一道起跑線上,如果把他們與身邊這些人放在同一個環境中,肯定有人做得比他們更好更出色。
六合宗邀請牌發放也是這個道理,東洲七盜隻有三個名額,他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一個春秋王朝曆經千年的傳承,到現在連一個名額都沒有。
現實總是殘酷的,公平都是相對的,一個人你永遠無法改變這個世界,唯一能做的就是改變自己,淩公子搖頭苦笑,如果真的有一個宗派,能夠廣招天下門徒,不求功名,沒有貴賤,沒有歧視,所有人一視同仁,那該多好啊。
“哥們,傻笑啥呢,有什麼開心的事說出來也讓我樂樂。”身旁,一個留着短發的年輕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淩動從感悟中醒了過來,“沒事,第一次參加這種場面,覺得有點激動。”
年輕人移了下凳子,把身子湊近,側着手小聲道:“其實,我也是,不過我跟你說,越是這種場面,我們越要裝出有氣勢的樣子,不然會被人家瞧不起,很簡單,把脖子仰一點,眼睛眯一點,就像我這樣,看到沒有,氣勢馬上就出來了。”
淩公子有模有樣地跟着學了一遍,眯着眼睛一臉的好奇,“好像還真是這樣,受教啊,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在下天霸宗弟子張成星。”張成星掃了一眼四周,臉微微一紅,低聲說道,“不要看名字起得霸氣,其實我們也是才起步,連我才十來個人,不過我們宗主找人算過生辰八字,說是以後可以耀祖光宗,開證大道,怎麼樣,哥們,有沒有興趣加入,将來做一個開派師祖,多威風啊。”
“算了,算了,我已經有宗門了,春秋聖隐堂。”淩公子哭笑不得,連忙擺手。
“靠!哥們,挺有緣分的啊,難怪我們同一桌,你們這個宗名字聽起來也忙霸氣的嘛,居然是五個字,你快跟我說說,新人進去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福利,比如說,我帶兩個兄弟過去,有沒有……你懂的。”張成星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什麼春秋聖隐堂,名字起得挺有水平,怎麼搞得弟子穿的宗服,怎麼看怎麼像個下人的衣服。
淩公子徹底無語,想想也是,聖隐堂放在整個東洲,确實上不了台面,在東洲,隻有能拿到,或者有資格拿到玄黃塔邀請牌的宗門才是一流的大宗,其他的都是不入流。
此時,内廳,經過一輪推杯換盞後,大家也漸漸活絡起來。
“晨曦,幾年沒見,你又變漂亮了,這要是單獨遇見,我都認不出來。”從一開始見到姚晨曦,邵青雲的目光就沒有一刻離開過。
姚晨曦隻是出于禮貌,淡淡回了一個禮,禹天連忙站了起來,正好隔在二人的中間,邵青雲算什麼貨色,要不是葛萬山的大兒子當年走火入魔猝死,而剛添的二地主剛學會打醬油,這種場合哪輪到他這個外系,但自己不一樣,禹海甯的大公子,可謂根紅苗正,這才叫和姚晨曦門當戶對。
“是啊,晨曦姐在我心目中一直是最美的,如果不是爹非要把宗門的一些事務交給我處理,早就過來拜訪一下姚伯伯,順便找晨曦姐叙叙舊。”禹天滿面春風,餘光瞄的卻是邵青雲。
在座的幾個人心裡咯噔了一下,這話有針對性啊,邵青雲豈能聽不出來,處理宗門事務?還姚伯伯?不就是顯示自己是嫡系地位嗎,我呸!到了這個地步,背景隻是一方面,拳頭硬才是道理,老一輩總有歸西的時候。
“禹天老弟,能者多勞嗎,久聞貴宗九星斷月刃乃東洲一絕,有機會想向老弟讨教一番。”
邵青雲這是直接下了挑戰書,禹天怒火中燒,但隻能暫時忍下:“這一次七宗會比不就是個機會嘛,正好我也想領教一下青雲兄的追日驚雷劍。”
“一定,一定。”
盡管場面上有一些火藥味,但畢竟是天府宗的地盤,兩個人隻能把氣暫時憋在肚子裡,都是紅顔禍水惹的禍。
而此時作為禍水的姚晨曦,根本就沒把心思放在這兩個人的身上,冰冷冷的臉上,一雙俏目四下遊離……咦?那個刮千刀的豬頭哪去了。
偷偷溜出了内廳的雷胖子長舒一口氣,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還好沒被發現,還是院子中的空氣好,裡面差點緊張地尿一褲子。
這……不是天驷宗的少宗主嗎,怎麼跑到外面來了,院子中的不少弟子還是認識雷胖子的,第一排的幾個剛要起身讓座,忽然,最後一排一道很突兀的聲音響起。
“胖子老弟,如果不嫌棄,我旁邊就有一個空位,一起坐下來喝一杯。”淩動端起酒杯,輕點了兩下算是示意。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這傻鳥是腦子有病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位置,難道不認識天驷宗的少宗主雷蒙嗎,不知道胖子最大的忌諱就是别人說他胖嗎,胖子,還是老弟?這下有意思了,這貨很快也會胖起來的……臉被打腫起來。
天府宗的弟子有不少還是認識淩動的,不過,各自隻是搖搖頭,這個下人總是這麼不懂規矩,上一次不知道是賺了什麼大運,居然被宗主邀請參加宴席,這一次……也好,被人教訓一下讓他長長記性。
張成星已經開始扯淩動的衣服了,聲音放得很低:“哥們,錯了,錯了,那是天驷宗的少宗主,坐在裡面的,跟我們不是一路人。”
在全場一片震驚的目光中,雷胖子啟動了,揮舞着拳頭沖向了淩動,接着刹住,然後在淩動的兇口狠狠來了一下:“老大,你怎麼在這?”
老大?全場石化。
院外,微風徐徐。
雷胖子差一點跳起來:“老大,我沒聽錯吧,你不跟我走就算了,還讓我留下來去搶玄黃塔的名額……這個,好意我領了,但安全第一,再說我真不是那塊料,不行,不行,我絕對做不到。”
淩動苦澀地笑了笑:“其實,不是為了你,是我想要那一個名額。”
“你想要?”雷胖子愣住了,摸摸頭,自己還是第一次看到淩動出現神傷的表情,過了一會問道,“能告訴我,有多想嗎。”
“哪怕去死。”淩動撿起一個石子,遠遠地扔下山崖,“我花了一年時間,翻越了整座東勝山脈來到中域,就是為了去一趟六合玄黃塔。”
“老大,不是我說你,玄黃塔是對修行有好處,但是你這麼做,有點本末倒置了。”
“我不是為了修行。”淩動目眺遠方,眼睛有一點幹澀,歎了一口氣道:“如果不能帶回元黃真氣,我爹就活不過兩年了。”
幾十萬裡的跋涉,遇到的獸比人多,好不容易認了一個兄弟,就沒有必要隐瞞什麼了。
雷胖子怔怔地站在那裡,久久無語,過了一會兒,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晶瑩,斬釘截鐵地道:“我們是兄弟,你爹就是我爹,動哥,就讓我試試吧!”
“死胖子……不強求,盡力就可以了。”淩動猛錘了一下雷胖子的兇部,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雷蒙一定會答應他。
有一種信任,叫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