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蘇念懂得。

　　“我記得……以前，程姐姐瞞着男朋友偷偷在工作結束之後打了一份工，每周周二、周四和周六晚上九點到十一點半，給一個富人家有抑郁症的孩子做課業輔導，她不願男朋友知道，都是偷偷去！後來程姐姐的男朋友不知道怎麼就知道了，幾番試探之後發現程姐姐就是不打算坦白，程姐姐的男朋友寵着她，也不點破……就每次在她結束課程輔導之後，暗地裡送程姐姐回家……兩年時間，風雨無阻……”

　　白慧說話間，眼底都是羨慕：“每一次，目送程姐姐進家門之後，他就會在我姐姐那兒點一屜蒸餃，一碗粉絲湯，一份兒鍋貼，然後就坐在小桌子旁看着……程姐姐房間的燈什麼時候熄滅，他便什麼時候離開，就算是下着鵝毛大雪，他也會來……”

　　聽着白慧的叙述，蘇念能想象到一個身影坐在小攤兒上，滿身落滿雪花的樣子償。

　　因為曾經也有那麼一個人，會因頗有名氣的富二代插手女孩兒間的矛盾……在放學路上堵了蘇念，便颠覆以往儒雅的模樣，大打出手……

　　明明尚未痊愈，卻還在大雪中等候蘇念放學。

　　等蘇念出來的時候，那人幾乎成了雪人兒……衣服頭發……連眉毛和睫毛上都是白色的，見到蘇念……僵硬的笑開來，呼出的熱氣讓睫毛上的雪花瞬間化成水珠。

　　那模樣……一直刻在蘇念的心中，到今天還清晰無比。

　　“這件事兒……要不是我姐姐在路上無意中撞到程姐姐和她男朋友，程姐姐到最後給那個孩子課業輔導結束都不知道。”白慧呼出一口氣，“我想要的……就是這種感情，不用金錢粉飾……最純粹幹淨隻有真心的感情。”

　　純粹隻有真心的感情，誰都想要……

　　“隻是後來，程姐姐突然就離開了，誰都沒有知會……我還記得程姐姐男朋友瘋了一樣尋找程姐姐的樣子，我也在找，我去了程姐姐可能去的每一個地方，卻怎麼都找不到她……”白慧聲音中都是落寞，她把車停在蘇念小區門口，手依舊扶着方向盤，幽幽開口，“我再見到程姐姐男朋友時，他身邊已經有了别的女人……”

　　蘇念聽着白慧的話，終于聽出了些眉目，她目光磊落地看向白慧……

　　白慧亦是和蘇念的目光相對。

　　一開始蘇念當白慧隻是找話題講故事，聽到後面……就已經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卻都心知肚明。

　　白慧不會無緣無故送自己回來，路上這一路的鋪墊，蘇念聽懂了，但……蘇念沒有開口問，她想要聽聽白慧想要對自己說些什麼。

　　白慧和蘇念都很沉得住氣。

　　蘇念解開安全帶，仿若什麼都沒有聽到過一般，對白慧開口：“謝謝您送我回來……”

　　不知道蘇念叫什麼，白慧隻能伸手拽住蘇念的手腕，蘇念停下推車門的動作，白慧收回手道歉：“抱歉，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蘇念……”蘇念吐字清晰。

　　“蘇小姐，不瞞你說……我有件事兒想要請你幫忙……”白慧定定看向蘇念。

　　蘇念不動聲色，等着白慧開口。

　　“我想……請你幫我問問靖秋哥，程姐姐……在哪兒！”白慧目光懇切，“我問了靖秋哥，他說不知道，可我總覺得，靖秋哥是不願意告訴我！”

　　“白律師，您這個忙我可能幫不上……”蘇念拒絕的幹脆，“靖秋說不知道，肯定是真的不知道……我很相信靖秋！就算如白律師說的，靖秋是不願意告訴你……那麼，程小姐和我素不相識，靖秋更不會告訴我了……”

　　蘇念見白慧垂眸，似乎還在斟酌用詞。

　　她又道：“白律師您這一路對我說了程小姐和靖秋的過往，又拜托我去問靖秋程小姐的小落，我會惡意的揣測，白律師是否期待着我和靖秋為了這位程小姐大吵一架，或者……白律師是想要借我去試探靖秋對程小姐是否還有情……”

　　白慧單手緊握着方向盤：“對不起，我真沒有那個意思……”

　　“沒關系，不管白律師是否有這個意思，都沒有關系。”蘇念唇角在笑，語氣依舊溫和，“我也有前任……将心比心，如果是靖秋來問我關于我的前任的下落，我可能會認為是靖秋對我的一種試探，試探我對前任是否還留有舊情，我信任靖秋……所以不管出于何種目的，我都不想給靖秋這種糟糕的感覺，我希望白律師諒解，這個忙……我真的幫不上。”

　　白慧點頭：“我懂，是我莽撞了……”

　　是否莽撞，蘇念心裡清楚……白慧也清楚。

　　倘若莽撞，隻需要對蘇念說出請蘇念幫忙詢問程小姐的下落便是，為什麼非要在前面鋪墊那麼多？！

　　白慧不傻，從蘇念含笑的眼神中，便能看出蘇念心思清明。

　　蘇念的聰明在白慧的意料之外，她欲解釋：“對不起……我不是誠心和你說靖秋和程姐姐的過往讓你心裡難受的，我隻是想到了程姐姐，思緒有些控制不住，沒過大腦這些話就出口了，抱歉……”

　　蘇念點頭，白慧的道歉，她全盤收下。

　　蘇念針對白慧最後那句話，說道：“隻是靖秋的過往，不存在心裡難不難受，那時我和靖秋素不相識，他對女朋友真心寵愛無可厚非，過往即是過往……我不會介意，因為我知道……未來靖秋真心相待的，能夠和他扶持生活的，是我……這就夠了。”

　　身為律師的白慧，口才了得，竟在蘇念面前啞口無言。

　　或許從一開始邀請蘇念上車，白慧心裡就是虛的……沒有實底兒，所以便少了在法庭上的條理分明振振有詞。

　　白慧點頭，對蘇念笑道：“我祝福你和靖秋哥！”

　　“謝謝……”

　　白慧幫着蘇念把東西從後備箱裡拿出來，詢問：“真的不用我幫你送進去嗎？！”

　　蘇念搖頭：“已經很麻煩白律師了……”

　　白慧不勉強，點頭……

　　蘇念目送白慧上車離開，繃着的笑臉兒緩緩消失，拎起沉重的三個大塑料袋往小區裡走。

　　聽白慧說起謝靖秋的前任，蘇念不會沒有感覺。

　　即便蘇念在白慧面前，把話說的多麼的冠冕堂皇，裝的如何滿不在乎，背過人去，心中還是難免酸澀。

　　道理……蘇念會說的一條一條的，可情緒哪會受道理左右？！

　　蘇念把東西拎到路程的一半，胳膊酸痛，停了下來，站在路邊緩勁兒。

　　蘇念揉着自己的胳膊，垂眸……腦海中浮現出謝靖秋在大雪中坐在小闆凳上，望着老舊樓房窗戶的樣子。

　　想着想着……謝靖秋那張輪廓分明的五官，仿佛和大雪中江景行的笑容重合……

　　蘇念兇口的那團棉花……也漸漸消散了。

　　江景行也曾經為蘇念做過類似的事情，謝靖秋都沒有吃味兒，蘇念在這裡和自己較什麼勁？！

　　謝靖秋……并不是那種濫情的人，他該是對一個人用情至深到刻骨銘心，才會寵愛極緻吧。

　　她蘇念就敢說，自己沒有過一段刻骨銘心？！

　　那和江景行分開後的撕心裂肺……算什麼？！

　　酸味兒從心頭消散之後，蘇念對謝靖秋……是滿滿的心疼。

　　白慧說，曾經……謝靖秋瘋了一樣的尋找過那位程小姐……

　　經曆過，所以能感同身受彼此的銘肌镂骨。

　　蘇念和江景行分開的那段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那份痛苦，以前蘇念光是回憶……都會痛的喘不上氣。

　　但，如今……蘇念猛然發現，自己推己及人……想要思考體味謝靖秋當年所承受時，竟已能坦然回頭直視。

　　蘇念心頭的傷口，好像在悄無聲息中，已被謝靖秋的溫柔絲絲浸潤……治愈。

　　小區内……太陽熱烈的光線穿過大樹枝蔓的間隙，斑駁落了一地……

　　一陣幹燥的秋風吹過，一片發黃的樹葉搖墜跌落在蘇念腳下不遠處。

　　站在樹蔭下的蘇念，看着那片樹葉，心裡百味陳雜。

　　在她和謝靖秋這段感情中，主動的一直都是謝靖秋，他給予自己的溫柔……悄然撫平了心頭難看的疤痕。

　　那他呢？！

　　蘇念一直處在被動中，他的傷痕呢……

　　蘇念眉頭微緊，躬身拎起腳下的塑料袋，往單元樓走去。

　　……

　　吃過晚飯，蘇念收拾完碗筷出來，尤嘉欣還正抱着沒做完的卷子苦惱。

　　蘇念拿過書本，窩在沙發上，陪着尤嘉欣。

　　今天發生的事情，讓蘇念有些看不進去書……她總是不斷的想起謝靖秋來。

　　蘇念拿過手機，給謝靖秋編輯了一條短信，叮囑謝靖秋吃飯。

　　蘇念放下手機時，見尤嘉欣正笑看着她，四目相對尤嘉欣問：“給誰發信息呢？！”

　　“做完了？！”蘇念一本正經的翻了頁書本問尤嘉欣。

　　尤嘉欣低頭……繼續啃卷子。

　　十點半，謝靖秋一直沒有回信息，她想謝靖秋肯定在忙。

　　尤嘉欣做的很痛苦，眉頭緊緊皺着，筆頭都要被她咬破了。

　　蘇念放下頻頻拿起的手機，掃了眼題目，不出聲……翻開尤嘉欣的書本攤在尤嘉欣的面前，指了指例題……

　　尤嘉欣立刻茅塞頓開，歡天喜地的列公式。

　　蘇念揉了揉尤嘉欣的小腦袋，起身去把冰箱裡今天買的千層酥拿出來，在微波爐裡熱了熱，給尤嘉欣倒了一杯牛奶，端過去躬身放在茶幾上。

　　“姐你最好了！”

　　尤嘉欣笑容明快……正要伸手去抓千層酥，就被蘇念拍了一下爪子：“去洗手！”

　　尤嘉欣連忙起身，可腿已經麻了……呲牙咧嘴的往洗手間走。

　　“叮咚――”

　　蘇念手機一震，她忙拿起手機點開看。

　　是謝靖秋，他問蘇念方便出來嗎？！

　　蘇念立刻回複了四個字……方便，稍等。

　　尤嘉欣洗完手出來，蘇念把手機裝進口袋裡，對尤嘉欣說了一句：“欣欣……你吃完東西好好做卷子，我出去一下……”

　　尤嘉欣知道蘇念是出去見謝靖秋，沒多說什麼，乖乖點頭。

　　蘇念添了一件外套，沒有耽擱……立刻下樓。

　　……

　　謝靖秋把車開進了小區，他單手插兜……就靠在駕駛座的車門上，面向單元樓門的方向，夾着香煙的手翻看着手機，手機屏幕的微弱亮度，把他陽剛魅力十足的五官映襯的越發深邃。

　　蘇念從電梯一出來，就看到了謝靖秋……

　　---題外話---白小姐肯定沒想過，她的一番話……會讓念念開始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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