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黑影一閃。還能是誰呢?
靈縛C跳下樹去,不由分說,背起端木東就跑。端木東喊道:“你有病啊!我還練功呢!”一邊捶打靈縛C的肩膀。
靈縛C甕聲甕氣說:“團長,令,午夜,回。現在,十二點,零七,秒。”說着,揚起一隻手,指給端木東看星空的方位。端木東惱怒說看不懂,暗自驚訝靈縛C本事大了,看星星能準确到秒。
靈縛C說:“你,不聽。我,吹号。”舉起牛角号,作勢便要吹。
端木東憤憤不屑道:“拿個雞毛當令箭。”
靈縛C邊跑邊甕聲甕氣說:“口令,狗毛。不是,雞毛。”
回到營地,守門的衛兵告訴他們:“昭顔團長命令,你們一回來,立刻去找她。”
營地中,早已安靜下來。雖然是背風處,可依然有寒風流過。篝火依然旺盛,不時發出劈啪的響聲。巡邏小隊定時添加砍伐的木頭。篝火邊,戰士們睡在樹枝搭的床鋪上,蓋着厚厚的毛皮。傷員睡在雪橇上的簡易帳篷裡。
離雪橇不遠處,有座小小的毛皮帳篷,像一個尖頂帽子,僅容一人躺卧,裡面亮着燭光。應該是昭顔的帳篷。
端木東走到入口,低聲問道:“是我,端……勝木。睡了嗎?”
“進來吧。”昭顔的聲音。
端木東挑簾子,俯身鑽進帳篷。靈縛C四臂交叉在兇前,守在帳篷外面。
燭光中,昭顔盤腿坐在熊皮上,定定地看着端木東,仿佛話語盡在這凝視中。這麼纖細秀麗的少女,卻這麼豪放地盤腿而坐。燭光照不到的角落裡影影憧憧,顯得更暗。
端木東迎着昭顔美麗的臉,和那雙冷冰冰的讓他捉摸不透的眼睛。這雙眼睛在燭光下顯得很亮、很大。
“坐下。”昭顔平靜地說。
端木東四下環顧,尋找落坐的地方。帳篷裡很逼仄,就地鋪了一張熊皮,既是地毯,也是坐墊,還是床褥。昭顔身邊散落着幾張地圖和一隻鐵皮軍用水杯,幾乎占據了剩餘空間。
昭顔把地圖卷起,收進一隻皮包裡。端木東坐下了,他幾乎挨着昭顔的肩膀。
昭顔取出幾樣東西,一件件放在端木東面前,道:“這是沸雪的黑木令牌。你現在有沸雪的臉,再有這塊令牌,要是遇到别國追兵,你隻要扮作沸雪,沒人敢拿道畿洞遊擊捕如何。記住,大多數人都不敢正視遊擊捕,你定可以蒙混過關。”
端木東聽她俨然是交代遺言的意思,急道:“跟我說這些幹嗎?我不要這些!”
昭顔擡眼望望他,道:“這把翠玉匕首,名叫綠,是空山家族的寶物,應該是沸雪加入道畿洞時,他父親讓他帶着的。”
端木東見這匕首,正是獨雪搜出沸雪遺物後,隐在沸雪屍塊擲來,險些殺了自己,是火一哥擋下它,救了自己一命。
昭顔将匕首輕輕放進端木東手裡:“牢記住它名叫綠,你收起來,它可以輔助證明你是沸雪,空山家族的人見到這匕首,會幫你,也會聽命于你。”
端木東忙道:“怎麼了?我們不是一塊走嗎?”
昭顔說:“這次任務比我想象得艱難。要是我們走散,”她停頓了一下。端木東看到她的臉紅了。她轉開臉,捋了下耳邊的頭發,說:“要是白狼團被打散了,你要一個走。”語氣很決絕。
端木東忙說:“我一個人走?去哪兒?”
昭顔說:“往西北方向,去溫泉堡,找到鷹徹,他應該會幫你的。你從那兒再想辦法去北方的烏格利諾城。”
端木東急道:“什麼烏格利諾城!什麼溫泉堡!這都是哪兒啊!”他心裡想的是:“我才不跟你分開呢!”可他對着昭顔說不出來。
昭顔說:“勝木,克制點!不要胡說八道,這些地方你明明都知道。去了烏格利諾城,你立刻到列未坦魔王學院找院長佛斯塔佛。佛斯塔佛院長是你的親舅舅,他是你母親流風敏的親哥哥,流風沐。佛斯塔佛是他的化名。你必須找到他,隻有他能保護你。他會教給你很多東西,你要加入魔王學院,成為能師。”
端木東道:“我不去。我要跟你走,我要跟你學精舍神通。”
昭顔微微一笑:“要是一切順利,當然不會讓你一個人走。”
說着轉開了眼睛,她不能讓端木東看出她的憂慮和不安。這次特别營救行動,她,乃至白狼團特别行動隊的每一位勇士,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加入的。然而,昭顔不想說這個,她淡然道:“有件事情,我想你可能已經忘記了。不過,有一件東西必須交給你,因為你面孔已毀,如今換了沸雪的臉,若沒有這件信物,你舅舅不會認你。”
“什麼舅舅,”端木東大不以為然。“他不認我,我走就是了。”
昭顔暗暗喜歡他這股離經叛道的勁兒,不願讓他看出絲毫端倪,便淡淡道:“你聽完我說的。是去,是留,都在你。你聽好,我隻講一遍。”
昭顔淡然說下去,就像在講一個跟他倆都無關的人:“勝木殺害由嘉骊親王以後,陷入了癫狂。平日稱兄道弟的五百親兵,擁着他沖出碧玺城,剛沖過碧玺雲橋,我便發現,隻有我一人在護衛勝木了,所謂五百親兵早已作鳥獸散。這時,一輛雙輪雙駕的馬車,風馳電掣地追趕上了我們。來人竟是一直對王後流風敏忠心耿耿的侍女阿鹿。王後被殺以後,國王阿爾斯朗即把王後的宮殿封禁,設了重兵把守,出入者一律殺無赦。不過,國王阿爾斯朗忘記了一件童年往事:流風敏王後的宮殿下,暗藏地宮。”
“流風敏王後為什麼偷偷建地宮?”端木東奇道。他徹底聽暈了——王後建地宮,怎麼會是國王的童年往事呢?
“地宮不是流風敏建的。”昭顔道。“阿爾斯朗繼承王位時,還是個小孩子,主少國疑。于是阿爾斯朗的母親老太後,特意建了這座宮殿,宮殿下面藏有地宮和暗道,直通到皇城外的大街,常接內戚重臣到地宮密謀國事。老太後升天了,王後才搬進這座宮殿,地宮也就廢棄不用,漸漸為人所遺忘了。阿鹿買通在地宮服侍的一個老奴,逃出王後的宮殿。逃出時,阿鹿盜走了流風敏王後的權杖,趕來送給勝木。阿鹿把馬車也送給了我們。她站在車邊,看着癫狂的勝木,就像看到死去的王後,阿鹿淚水漣漣,可目光極為複雜,她咬牙把一張紙交給我。我把紙條遞給你,你卻不肯接。你大笑不已,命令我讀給你聽,紙上寫道:‘勝木,我是媽媽,你還隻有一尺長的時候我們就見過面了。現在你都長成大人了,你長成了一個男人。可媽媽卻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知道,媽媽現在是怎麼想嗎?我真恨自己,當年沒有親手殺了你。孽障,還要因為你死多少人呢?唉,你既然活下去了,你既然沒有讓你爸爸殺死,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這是勝木的媽媽,一生柔弱溫順的流風敏皇後,被丈夫刺了緻命的一劍,臨終前口述給侍女阿鹿,由阿鹿記錄下來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