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這有什麼古怪的,都見怪不怪的了。”耳畔忽然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徐珞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将頭轉向身後,果然看見一個粉妝玉砌的小人兒,個頭略微比她矮了半指,人卻是熠熠光彩,這麼帥的帥哥她還是第一次見,人也不由地癡住了,竟然忘了思考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少年一副你自己把話說出來的,這麼看着我幹嘛的神色對視了回去,大概過了兩秒鐘她忽然覺得這個姐姐莫不是傻掉了?怎麼這樣癡癡呆呆地看着他?
少年清了清嗓子,将視線轉到一旁,眼角的餘光卻仍是落在方才那人身上,約莫過了一會兒少年才複又轉過頭去,可沒想到那人仍是在看着自己,不由得臉上染上了一絲紅暈,有些赧然道:“姐姐你别是個癡兒吧?”
“你才白癡!”小小的人兒長得這般精緻,說出的話卻不中聽,開口就罵人是白癡,将來必定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
那小兒被徐珞罵了也不惱,反倒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了徐珞一眼,嘴角噙着的笑意看起來是那般天真無害,隻是徐珞卻覺得他笑裡藏刀,果然聽見他開口說道:“姐姐不僅論起道理來擲地铿锵,罵起人來也毫不含糊,當真是發揚了咱們鎮國公府的門楣。”
鎮國公府的榮耀無外乎就是代代忠誠,徐家自祖父算起,兩輩皆為大西的護國大将,即便是身不在武,文職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此時對方說她身上的是鎮國公府的門楣,明着說她是女中巾帼,實則是在說她草莽粗鄙。
徐珞慣是被人誇着長大的,論容貌,放眼在同齡之中她自認也不差,論才學她多少也都知道些,論武就更不用說了,雖說在前世今生都暴力慣了,但作為女人的優雅她還是很自持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拜倒在自己的皿色裙下喪了命,這小子居然指桑罵槐般說她粗鄙?
士可忍,她不能忍!
“你這小子嘴上功夫倒是不錯,看你臉色如此嫩滑,一雙水蔥一般的小手比女孩子的都要軟上三分,難不成是個繡花枕頭?”
“是也不是,我年紀還小,提不得劍拉不得弓,倒是這文字上的功夫可以向姐姐請教請教,父親那些之乎者也太過深奧,還是姐姐的好懂些。”
聞言徐珞看着對方的一雙眸子先是染了幾分愠怒,想了想自己跟個屁大的孩子計較這些做什麼,便不再說話,眼眸向上翻了翻,留了一雙白眼。
那孩子見徐珞不再理他,也覺得有些無趣,“從前最是大伯母讨祖母歡心,爾後便是母親,所以姐姐縱使你給母親扣上這頂霍亂牆院的帽子,祖母也是不會信的。”
徐珞面露詫異,他好端端的怎麼會對自己說這些話?
等等,他方才說“母親”?徐珞原本轉過去的頭又轉了回來,一雙波瀾的眸子落在眼前這個孩子身上,她記得李氏隻有兩個女兒的啊?
眼下怎麼會多了一個人喚李氏母親?忽然她想到什麼似的,看看這個精雕玉琢的小兒,又将目光落在身側的姨娘馬氏臉龐上,同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眨動之間泛着一絲說不出的魅惑,像是一根根羽毛撩撥在心上。
是了,馬氏的兒子自然要喚李氏母親,那這個孩子想來就是一直被養在觀裡的四少爺徐業澤了。
上次大伯母的喪事她因傷着腳,便免了去靈堂守着,聽說是家裡外出的孩子回來了,隻是家中忙亂,她又少的在外走動,所以也不曾瞧見,倒是也沒聽書玉在耳邊念叨,今日他站在跟前才得一見。
隻是他既然是三房的孩子,為何又要對自己說這番話?徐珞不解地朝他看過去,見那孩子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這倒叫徐珞覺得他有幾分挑釁的意味在其中。
“你…”才剛一張口,就聽見不遠處有人悄聲喚了一聲“業澤!”聲音裡帶着三分焦急,三分拘謹,甚至還有幾分呵斥。
徐珞聞言循着那道聲音看過去,果然見到馬氏一臉焦急,而身邊的小兒在聽到這一聲喚後也緩緩提了步子從她身後離去,徐珞未說出口的話便生生卡在喉嚨裡。
在鎮國公府已經住了将近三個月,雖說也算得太平卻也發生過不少事情,原本她以為自己對徐家的了解已經足夠多,可眼下來看,似乎她所了解的一切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
這裡的都很規矩,卻又不那麼規矩,大家的關系看起來很和諧,卻也不那麼和諧,看似軟弱的劉姨娘、外強中幹的三夫人、心思深沉的馬氏、再加上這個莫名其妙的四少爺,徐珞總覺得這一切都顯得太過怪異,怪在哪裡卻又說不出,好似一張巨大的網将人深深地陷了進去,看不出哪裡才是破口生機,透着絲絲的詭異。
徐珞再次将目光落在花廳之上,從左起首位的徐老夫人再到身側不遠處的馬姨娘,一圈環顧下來,最終将視線又落在了廳上跪着的那人身上,那個抽抽搭搭的人,那個無足輕重的人,或者說是那個并無罪過的人,此時卻好像成了那絲網上最關鍵的一條線。
方才被徐業澤的突然出現打斷了思緒,神思幾經波折,現下徐珞對這個丫頭的說辭倒更加感興趣。
綠俏挨了巴掌的小臉此時已經通紅,隐約還能看出一個非常清晰的掌印,她不敢捂着臉,生怕主子誤會自己覺得委屈,便是疼了也隻能忍着,說話倒是鎮靜了些,不再似方才那般支支吾吾。
“奴婢真的沒有受任何的人指使,隻是聽到院子裡的姐姐們都說劉姨娘那處鬧鬼,大家夥兒都私下偷偷藏了黃裱紙,還有…還有些辟邪的東西随身揣着,”說道辟邪二字時綠俏的後背不禁冷顫了一下,哆哆嗦嗦地繼續說道:“奴婢聽了害怕便多嘴問了兩句。”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的事才這般害怕?”三夫人又是一道冷喝。
綠俏被三夫人吼了一嗓子不但沒有退縮,反而擡起了眸子,将頭搖得像隻撥浪鼓:“不是的!奴婢沒有,奴婢怕…怕…怕是因為奴婢的弟弟也是着了魔才沒的,家裡請了兩次法師也趕走,奴婢是真的…”
怕字還沒說出口就聽到正廳上的桌木“啪”地一聲作響,緊着暴風雨襲來。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