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年太久,隻争朝夕!
轟隆!
話音未落,湖面上狂風乍現,須臾便起驚濤駭浪,電閃雷鳴,烏雲滾滾,彷如末日降臨!
但這等動靜,即便是再大無數倍,也依舊無法撼動兩大至強者,甚至眼皮都沒眨一下,周身方圓數丈,彷如成了異空間,隔絕了所有異象。
“你……你竟然敢舍了未來身?”
李青歌仔細打量吳明,目光一縮再縮,好似看到了什麼異常驚人的事情。
想及之前那句話,卻有幾分恍然,可更多的還是震撼。
是的,他斬了吳明的三屍,破了其一氣化三清,斷了其過去未來身,留下的是現在身,這是佛門至高奧義。
一個人,沒有了過去和未來,即便有現在,又有什麼意義?
可吳明不僅做了,而且做的異常徹底,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如此瘋狂,急功近利,幾如魔道。
“有什麼不可嗎?”
吳明神色淡漠,緩緩擡起劍。
“這柄劍……”
李青歌瞳孔一縮,劍瞳内的劍影驟然一閃,發出劇烈铮鳴,仿佛碰到了宿命中的對手一般,欲要激射而出,“你怎麼可能掌握天劍?”
“我怎麼不能掌握天劍?”
吳明微微一揚手中劍,清脆铮鳴,彷如大道希聲,冷漠道,“你是上代天道行走,我也是天道行走,掌握天劍之道,很奇怪嗎?”
“難怪,難怪!”
李青歌沉默少頃,肅然道,“難怪你要借我天劍斬三屍,斷過去,絕未來,就是為隔絕與天道的聯系,從而完全掌握天劍之道!”
“是啊!”
吳明坦然承認,點點頭,“劍者,兇器也,兩刃開鋒,傷人傷己。
若不斬卻三屍,斷過去未來,我永遠隻能做天道的奴隸,而非是自由身。”
“好大的心氣,好大的魄力,我早該想到的,你自始至終,便立志逍遙于世,豈會聽憑天道擺布?”
李青歌恍然,似乎第一次正視,乃至認識吳明道,“看來,你在多年前,就已經想到了這個辦法,而且早早就布局,這五年來,你是故意放任我在此吧?”
“不錯!”
吳明點點頭,坦然道,“劍是好劍,卻是兇器,若不蘊養,終會遭到反噬!”
“哈哈,你就不怕傷了手?”
李青歌不怒反笑,笑聲中透着一抹灑脫,還有一絲隐約的悲涼與無奈。
堂堂天下第一劍仙,神州絕巅的無冕之王,竟是被人當做豬狗一樣,圈養了五年,縱然是草木,也該有些怒氣。
可偏偏,他生不出半點怒氣,反而更多的是期待。
多少年了,背負着欺師滅祖,抛妻棄女的罵名,縱然是貴為衆聖推崇備至,羨慕無比的天道行走,可誰知他心中苦悶郁結?
終于,看到了解脫的希望!
但同樣,這不代表着,他會甘願引頸就戮,也沒人能讓他俯首,除非用劍來說話!
“傷不傷手,得用過才知道!”
吳明輕彈劍身,笑道,“該我了!”
話音未落,其身形一閃,不見如何動作,便到了李青歌面前,舉劍便斬。
李青歌身為人族今古劍道至高的存在,當然不可能被這般容易斬中,随意擡手,便将之擋住。
叮!
但聽一聲清脆劍吟,兩柄劍交擊之處,沒有火星四濺,空間漣漪卻如水浪般,向四周漫溢開來。
呼!
在這股漣漪所過之處,一切驚濤駭浪,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有如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裹挾着無垠偉力,瞬間抹去。
嗤!
兩人錯身而過,帶起層層空間漣漪,須臾間,再次交手,迸濺出點點星芒,可無論怎麼全力以赴,都無法對這方空間造成絲毫破壞。
李青歌被封為天下第一劍仙,一身劍道通天徹地,乃當之無愧的劍道第一人。
此時施展出來的劍法,卻是異常灑脫,又透着難以言說的儒雅,彷如古之任俠,隐有浩然之氣随身。
這已然說明,其并非大奸大惡之徒,哪怕當年欺師滅祖,抛妻棄女,也絕非是自願所為,否則的話,早就被天道所棄,人族氣運反噬。
并非說,所有做下這等惡事者,就會遭受這等懲罰,而是李青歌太強了,強大到,足以憑自身一己之力,影響一族興衰。
也唯有這樣的人,才當得起至強者之名!
可惜的是,李青歌過不了自己那一關,縱然認為自己做的對,依舊是對不起養育教導自己的恩師,對不起自己的妻女。
沒有走火入魔,已是其劍道無堅不摧了!
反觀吳明,同樣手持天劍,雖然并非青蓮劍歌這等曠世絕學,卻也同樣不凡。
所施展的劍法,乃是陸觀潮這等絕世天驕所創的遊龍劍法,卻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劍招之間充斥着難以言說的煌煌大勢,威嚴不凡。
縱然是殺人的劍招,卻凜冽如天威,劍光閃爍間,有如天律法度,中正不阿,堂堂正正。
不同的是,李青歌的劍,多了一絲掣肘,少了一分灑脫。
吳明的劍,固然灑脫,卻多了一分奇詭多變!
但若有人在此,定會震撼莫名,吳明并非專修劍道的武者,卻能與李青歌比劍。
換言之,縱然吳明的劍道修為比不得李青歌,已然是不遑多讓了!
叮叮當當!
劍吟铮鳴中,兩人在湖面上閃轉騰挪,演化出無數重影,令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可若仔細觀察,必會駭然發現,那些重影,并非僅僅是兩人。
确切的說,與李青歌交手的并非僅僅是一個吳明,而是吳明自步入武道以來,所遇到過的無數對手。
漸漸地,李青歌也變了。
并非是變作他人,而是變作了老年,又化作了中年,再至青年,恍惚間好似又回到了少年學劍之時。
招式稚嫩,一招一式,卻是有闆有眼,好似初學乍練。
反觀吳明的劍法,也同樣如此,恍惚中彷如回到了前世,被師父領進門時,手把手的教他站樁甩槍。
抖手時,劍光霍霍,好似胡亂塗鴉,卻與李青歌鬥的不相上下。
“師弟!”
李青歌呢喃一聲,劍瞳中倒映着一道身影,一切彷如昨日,朝夕相處的師弟就在眼前,與自己對練。
而在不遠處,一對青年夫婦,抱着一名三五歲大,紮着羊角辮,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在看着自己與師弟鬥劍,不時指點一二。
兩人雖在鬥劍,面上卻洋溢着青春和年輕人應有的朝氣蓬勃,牟足了勁的施展所學。
李青歌知道,自己的狀态不對,可卻不願醒來,強抑着天劍的悸動,與記憶中早已模糊的人影,展開了曾經無數次的鬥劍。
一招一式,是那麼熟悉,又有幾分陌生,可在演練之中,卻是越發熟悉起來,找回了當年的感覺。
時光如白駒過隙,滄海桑田,日月輪轉。
沉浸于往昔歲月中的李青歌,盡展一身所學,絲毫不在意自身破綻暴露,會招緻何等兇險的結果。
直至,兩人再次錯身而過,劍鋒滌蕩間,一閃而沒。
嗤!
劍光閃爍,李青歌身形驟然一僵,脖頸上多了一道幾乎肉眼不可見的皿線。
“師兄!”
依稀間,少年抱劍矜持一笑,似乎并不為自己失手,對李青歌發出緻命一劍,而有所後悔。
“我輸了!”
李青歌低頭,略顯僵硬的看眼手中劍,複雜無比的看向吳明,眼中出現重影,好似眼前人成了師弟,又似乎是師父。
“放心,我們不會總輸的!”
吳明目中悲色微閃,鄭重點頭。
“好,好好!”
李青歌緩緩掃過吳明周遭,看着那一道道如真似幻的身影,重重點頭。
噗!
頭顱一沉,離開了脖頸,身軀卻是依舊挺拔如劍,屹立不倒。
呼!
微風習習,吳明不知何時,出現在李青歌身前,接住了墜落的頭顱,鄭重的将之安放在了其脖頸之上。
嗡!
刹那間,李青歌身軀微震,劍意沖霄,似要化劍而去。
“養劍五年,豈容你說走就走?”
吳明目光一寒,蓦然揚起手中如真似幻的神劍,噗的一聲輕響,将之刺入了李青歌身軀之中。
在劇烈震顫之中,李青歌的身軀好似扭曲了一般,在虛實之間來回變換,當到達頂點之時,蓦然一閃,化作一縷流光,融入了吳明手中劍。
再看時,原本虛實相間的神劍,卻有如實體般,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了吳明手中。
劍身之上,銘刻着巧奪天工,渾然天成的花紋,華美中透着古拙,好似世間源流一般,樸實無華,道法自然。
“為了你,死了太多人了!”
感受着掌中神劍内斂到極緻的恐怖力量,吳明非但沒有絲毫欣喜,心情反而越發沉重。
這并非僅僅是一把劍,更是承載着無數人希望,也包括他在内,乃至整個人未來,是否能夠真正不再飽受劫難的天道劍!
天道,至公至正,四九遁一,庇佑蒼生!
生存在這方天地中的生靈,一呼一吸間,都依靠着天地賦予的力量而存。
說不好聽點,就如蛀蟲一般,可天道至公,并不會絕了生靈希望,依然會給予生存的機會。
雖然于任何智族而言,都不會承認自己是蛀蟲,可這就是事實。
奈何,自混沌初開,天地兩分,那些神融天地的存在出現之後,便影響了天道本身的運轉,再也不複當初了!
吳明仰頭,看着好似要撕裂這方天地狂風暴雨,身形虛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