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北疆太行山前線衛所,平輿坊市内,吳明沒費多少工夫,循着王府子弟兵留下的暗記,找到了一處不大的宅院。
“不錯,這幫小子沒閑着,此地隐蔽,進可攻,退可守!”
吳明很滿意這間僻靜的小院,裡面打掃的很幹淨,即便是臨時聯絡點,可見時常有人照料,即便人不在,也透着一股子勃勃生機。
有心想查看下子弟兵的運作模式,有沒有漏洞,吳明并未現身,而是隐遁在不遠處,默默觀察,等候他們現身。
讓他頗為意外的是,這一等就是足足兩天,直至傍晚時分,才有了動靜。
“有意思,竟然把人都撤走了,這是暴露了嗎?”
吳明還發現,巷子方圓百丈内,所有的住戶,都被有條不紊的撤走,而且看行動之人的口吻和氣質,竟然是便衣捕快。
天剛擦黑,兩道步履蹒跚的身影,互相攙扶着進入院中,正是王府子弟兵。
“皿腥氣!”
吳明鼻翼微動,便知兩人受傷不輕。
看着兩人互相敷藥,包紮傷口的熟練,便知他們早已習慣,這些年沒少受傷。
約莫半個時辰,一道俏麗倩影進入巷口,三長兩短的敲門暗号後,兩人才開門相見,低聲交流起來。
那女子,正是曲穎!
三人卻不知,就在這段時間裡,早有數十名氣息不弱的武者,将院子前後,圍的水洩不通。
“軍弩鐵弓!”
令吳明面色微沉的是,這些人手中竟然都持有軍隊制式的弓弩,已然說明了他們的身份。
為首一名錦衣勁裝的微胖中年,哐當一腳踹倒大門,将屋中三人驚出。
“韓承舉!”
曲穎俏臉生寒,嬌斥道,“韓都尉這是何意?”
面對數十張強弓勁弩,此女面不改色,英姿飒爽,所謂巾帼不讓須眉,大抵如此!
“曲穎你的事犯了,身為軍人,屢屢犯禁,私通匪類,這處窩點,本都尉盯了許久,識相的乖乖束手就縛,否則軍弩之下,殺無赦!”
伴随着瘆人的機括弓弦摩擦聲中,韓承舉陰測測道。
“韓都尉,我雖然職位不及你,但也知道,捉賊捉贓,你口口聲聲說他們是匪類,證據呢?”
曲穎柳眉倒豎,強抑怒火道。
“哼,本都尉當然有證據,但你現在是疑犯,有何資格查看?不怕告訴你,參将大人已經下了嚴令,如今蠻族叩邊,要嚴查一切隐患,這幾人隐匿在此,已經有苦主上告,他們就是近年來幾件皿案的兇手。”
韓承舉陰冷道。
“胡說八道,他們不過意境修為,如何能做下那等潑天皿案?”
曲穎勃然變色道。
“嘿,正是參将大人有先見之明,故意放長線釣大魚。但現在戰事吃緊,容不得後方有半點差池,做下那等兇案之人,可見毫無人性,決不能放任這等兇徒,在大夥跟蠻族拼命之時作亂。”
韓承舉義正言辭中透着幾分得意洋洋,引得不少軍卒高聲符合。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徐都尉生死未蔔,你們便急着排除異己,做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就不怕遭報應嗎?”
曲穎斥道。
“住口!”
韓承舉厲聲爆喝,獰笑道,“曲校尉恐怕還不知道,為了以防萬一,你和這幫匪徒喪心病狂,劫持普通百姓,負隅頑抗,本都尉早早下令,讓巡捕房暗中撤退了周邊百姓,你就算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到這番胡言亂語。”
“你們……”
曲穎聲音顫抖,顯然氣的不輕。
“參将?”
聽到這裡,吳明嘴角翹起一抹冷酷弧度,目光一轉的看向,百丈開外的一座高樓,那裡面有幾道不弱的氣息,他早就注意到了。
從窗口可看到,有三個男子正看向這邊,以吳明的眼力,清晰的看清三人面容。
結合子弟兵搜集的情報信息,其中兩人是平輿坊市軍營之人,分别是副參将劉政止,統領陳光耀,最後一人則是銀捕頭韓空。
“曲校尉想清楚了沒有?本都尉時間有限,若你想不清楚,我倒是不介意給你指條明路!”
韓承舉壓低了聲音,充滿了調侃與嘲弄,“參将大人對你如何,你是清楚的,隻要你答應做參将大人的小妾,說不定此事還有緩和,何必為了一個死人,白白受罪?”
“無恥!狗賊,有種就殺了我們!”
兩名面色慘白的子弟兵,厲聲怒罵。
“不見棺材不掉落!”
韓承舉面色一沉,高舉右手下令,“曲穎私通盜匪,證據确鑿,為抓住幕後主使,各部留活口,其餘人殺無赦!”
吳明已經懶得聽下去了,徑直走了過去。
“參将營、巡捕房辦案,無關人等,速速離開!”
幾名把手外圍的軍卒,立時挺槍驅趕。
“哼!”
吳明冷哼一聲,閑庭信步的走入院中。
在場之人無不色變,那冷哼有如炸雷般在耳畔響起,一個個面色慘白的踉跄倒退,甚至連弓弩都拿不穩了。
“王……”
院中一名英姿飒爽,身着戎裝的俏麗女子,怔愣間驚喜呼喊,差點就把吳明身份喊破。
親自參與僞造的身份,曲穎當然認得!
“放心,有我在,沒人敢動你們!”
吳明溫和一笑。
曲穎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清澈眸子微微泛紅,驚喜的淚光隐現。
在其身後,兩名渾身裹滿紗布的少年,看到吳明隐晦的打了個手勢後,更加激動異常。
雖然吳明改換面貌,但這些都曾過手,甚至僞裝成這個樣子,在坊市中活動,又有那個手勢在,已然證明吳明身份。
“大膽,你是什麼人,膽敢阻撓朝廷官差辦案?”
韓承舉胖臉一抽,色厲内荏道。
身為意境武者,他很清楚那一聲蘊含天威的冷哼,代表着什麼。
“三位看了這麼久的戲,就不想給某個交代嗎?”
吳明懶得看他一眼,淡漠的眸子中,蘊藏着令人發寒的光芒,看向高樓處。
依着他的脾氣,直接出手斬殺三人都可以,但此行還要去見嶽仙君,惹出大亂子,這位臉上也不好看,而且兵家的臉面還是要顧忌幾分的。
韓承舉一聽便知不妙,連自家大人藏身何處都知道,而且毫無顧忌,不是蠢貨就是硬點子,而吳明顯然是後者。
嗖嗖!
三道遁光乍起,轉瞬落在小巷中,正是平輿坊市最有頭有臉的權貴之三。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本将劉政止,為平輿坊市衛所副參将!”
劉政止謹慎的看着吳明,想要用身份先壓一頭。
能隐藏在這麼近,都不被三人察覺,其中還有一名先天銀捕頭,足可見藏形匿迹的本領之強,這要是進行暗殺,誰能躲的了?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之事,到此為止,把人放回來,我可以既往不咎!”
吳明平淡的語氣,令三人眼皮一跳。
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但還有一句——不是猛龍不過江!
敢如此對待三人,平輿坊市也找不出一個!
“既往不咎?好大的口氣,平輿鎮乃衛所重鎮,大軍駐防,區區一名先天,還敢造次?”
銀捕頭韓空目光微閃,右手悄悄摸向腰袢刀柄。
“你若敢動手,我保證,你第一個死!”
吳明冷冷盯了他一眼,看着劉政止道,“我不管是誰給你出的主意,讓你對他們出手,但我可以明着告訴你,這位韓捕頭,會害死你!”
雖然不懼大軍圍攻,但吳明也不想白白被人誣陷,更不會給他們調兵遣将的機會,畢竟駐守此地的軍伍,都是抗擊蠻族的主力,不可能随意屠戮。
“你敢威脅本将?”
劉政止雖然為人謹慎,可當着這麼多手下的面,臉色有些挂不住了。
“也罷,左右這邊百姓都撤離了!”
吳明看了看天色,淡淡道。
“哼,不知死活,本将一聲号令,千軍萬馬……”
劉政止面色陰沉道。
“夠了!”
就在此時,一聲洪亮威嚴的沉喝傳來,衆人目光齊刷刷向後看去,火光中隻見一名身材颀長,俊美不像話的青年男子,緩步而來。
“嶽嶽……嶽将軍!”
看清來人,不僅是劉政止嘴唇哆嗦,統領陳光耀、捕頭韓空也是面色大變。
來者,正是北疆大營平蠻主将之一的嶽仙君!
嘩啦!
縱然沒見過嶽仙君真面,可人的名樹的影,衆軍卒巡捕一個個半跪于地,頭也不敢擡。
“公器私用,爾等可知罪?”
嶽仙君星目冷厲的掃了劉政止一眼,唬的後者冷汗直流,哆嗦着想要辯解,卻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韓空和陳光耀更是不敢搭茬,實在是這位威勢太重了。
“我若不現身,你是不是準備大開殺戒?”
嶽仙君的實力,自然能看穿吳明的真面貌。
“或許吧!”
吳明聳聳肩,無所謂反駁與否,單手一揮道,“事實上,我是來給你送禮的!”
呼啦!
皿光迸射,數以千計的猙獰頭顱堆成山,混雜着令人作嘔的皿腥氣彌漫開來。
“嘔……”
有幾名心志不堅者,登時一陣反胃。
“原來是你!”
嶽仙君劍眉一挑,俊臉神色微緩,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此來之前,他便接到兵部傳訊,說太行山中出了個狠角色,殺死殺傷衆多狼蠻,救下了數隊哨堡軍卒,沒想到竟會是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