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叔!”
吳明掀簾而出,擺手止住孫善武的呵斥,眉頭微皺的掃向跪倒在馬車前的老百姓。
“小王爺啊,青天大老爺,請為我兒做主啊!”
見他出面,為首的一個披頭散發,滿面滄桑的老婦人呼喊連連,手腳并用的來到近前。
孫善武猶豫再三,出于安全考慮,仍舊盡職的擋在吳明身前。
縱然以他的神識觀察,老婦是普通人,但難保萬一,畢竟即便是同階武者,若修煉有特殊功法,恐怕也能瞞過他。
吳明倒是不懼徑直走下馬車,身有龍衣護體,若有危險,必會提前預警。
而且,讓一個年齡是自己奶奶輩的人,跪在面前,實在有違他的道德觀!
“老姐姐,有什麼話起來說!”
還未等他上前,吳福已經先一步下車,攙扶向老婦。
其同樣是出于和孫善武相同的顧慮,畢竟宗師強者也不是萬能的,而吳明的仇家着實不算少。
如今,就連玄雷門的大宗師強者,都不顧顔面的暗中使絆子,保不齊有人動用刺客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不同于孫善武的是,吳福在攙扶老婦的同時,右手不着痕迹的扣住對方手腕脈門,以自身真氣探入其中,探測其是否是隐藏修為的強者!
“請小王爺為民婦做主,為我兒伸冤,若您不答應,民婦就長跪不起!”
老婦固執的推開吳福,叩頭不止,老淚縱橫。
但其身後一衆家人也是面露悲戚,還有一名披麻戴孝,面色凄然慘白的少婦,抱着一個三四歲幼童,默默垂淚。
粉雕玉琢的幼童,瞪着烏溜溜滿是童真的大眼睛,好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對大人們的反應有些害怕,除了偷偷好奇的看了吳明一眼,便埋首在少婦懷中。
“小少爺,事有蹊跷,而且如今是多事之秋,不能開這個先河!”
吳福雖然能用真氣強行将老婦攙起,但他沒有這麼做,隐晦的向吳明使了個眼色,并傳音道。
他的顧慮并非無的放矢,也不是生性冷漠,而是吳明本身麻煩就多,而且處在武道第一步最關鍵的瓶頸上,若真的因些許微末小事而耽誤,得不償失!
“阿婆,你先起來說話,你若不起來,我也隻能通知官府,畢竟衙門才是處理案件的地方,我就算想幫你,也于國法所不合!”
吳明聞言,目光微閃,和顔悅色道。
“小王爺開恩,民婦這就起來!”
老婦一聽,原本還有些懼怕的神情登時稍松,一臉忐忑的踉跄起身,隻是依舊不怎麼敢看吳明。
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一個小老百姓,敢攔王府世子的車架,已經算是豁出去了。
若非吳明在民間的口碑聲望極高,借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如此做!
見她起身,其餘家人互望一眼,稀稀落落起身。
“阿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到前面茶鋪說吧!”
吳明微笑颔首,伸手虛扶,一指不遠處的茶鋪道。
“不不,就在這兒說!”
老婦連連擺手,雖然有些不安,可卻極為堅定。
“也好,就在這兒說!”
吳明眉頭微挑,不着痕迹的掃了眼周圍。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來,老婦是希望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好讓他感到壓力。
這種法子,當初對付朝廷已經用了多次,極為熟稔,隻是讓他頗為好奇的是,一個老婦人怎麼敢來攔他的車架,又怎麼用這種法子逼他就範?
雖說事發突然,可這條街是通往真武武館的主道,不僅人流極多,而且帶動的商鋪頗為繁華。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老百姓,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不知多少人,皆是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其中還有不少人,好似認識老婦人一家,言語中透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有的面露惋惜,有的憤慨莫名,有的冷眼旁觀。
吳明耳聰目明,心思敏捷,縱然信息雜亂無章,可在轉瞬間便剖析出幾條有用的信息,依舊認真聽老婦人說話的神色。
“多謝小王爺寬宏體諒,民婦乃是老槐巷劉張氏,我兒子……”
見他平易近人,毫無高高在上的架子,老婦目露感激,娓娓道來。
原來其子乃是真武學院的一名外課學員,雖然不是正式學員,但也是挂了名的。
平日裡除了在禮部趙允萊侍郎家任護院外,便是在武館中修煉武道,可在數天前,其子突然身亡,理由是與主家婢女私通。
不僅如此,還私盜主家财物,被發現後,不僅不思悔改,反而兇性大發,挾持主家幼子外逃,結果被趙侍郎家的高手當場擊斃!
當然,這是衙門的官場布告所說。
正所謂,知子莫若母!
老婦人深知自己兒子的秉性為人,對此極度懷疑,不惜以平民之身告官,但衙門府尹以罪證确鑿為由,将她驅逐出大堂,并說念在她年老無知,才不予開罪!
“人人都說小王爺義薄雲天,乃是大宋的良心,處處都為咱老百姓着想,要是您都不管,老婆子就沒處說理了,我就這一個兒子,若是不能為他伸冤,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啊?”
老婦人說完,聲淚俱下,聞者同有戚戚焉!
“小王爺就開恩幫幫老張姐吧,來順那孩子我打小看着長大,老實巴交,從小就沒有什麼壞毛病。”
“是啊是啊,來順平日裡下工,從來不在外過夜,工錢也都交給老娘,這樣的人怎麼會與人通奸,偷盜财務呢?”
“我認識來順大哥,他為人仗義,每次拉他喝酒,不能讓老婆孩子在家擔心,說他通奸偷盜,我一百個不信!”
周圍有認識老婦的街坊鄰居,紛紛仗義書言。
看的出來,這一家人在這一代的口碑不錯,否則不會有這麼多人幫腔說話!
“求小王爺做主啊,我女婿是個老實人,絕不會做這等作奸犯科之事!”
見衆人都支持老婦,一名老漢也擠上來,哭喊不已。
在其身後,不知是苦主的大舅哥和小舅子,呼啦啦一幫親戚,無不哭喊着讓吳明做主。
這麼多人離的如此近,孫善武和另外兩名常随,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場面登時僵持。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裡面沒有喬裝的刺客,就怕出現萬一!
“難辦!”
面對如此情形,機敏如吳明,也感到頗為棘手,畢竟他不是專管衙門的人。
即便是,也依舊要走不知多少流程!
更遑論,自從出了裹挾民意,差點掀起民變刷聲望的事後,衙門、刑部、巡捕房跟他的關系都不怎麼融洽。
恐怕,這就是不擇手段刷聲望的副作用之一,眼前的情況自然也是副作用的體現!
若非聲望過高,老婦一家也不會找上他!
隻不過,他仍舊感到了一絲不尋常,隻是還看不出哪裡有問題罷了。
畢竟以他到底閱曆看來,老婦人真情流露,毫無弄虛作假的迹象,若這都能瞞過他,也隻能認栽了!
吳福也感覺到頗為棘手,一個處理不好,吳明好不容易積累的聲望,恐怕就會毀于一旦。
原本隻以為是個小麻煩的事情,在老婦喊出一句極為決然的話後,陡的令這位宗師強者都覺心頭微顫。
“小王爺啊,您是貴人,您可是我們南城百姓所有人的貴人啊,可不能跟那些官官相護之輩一樣,若您都不能幫老婆子,這天底下就沒處說理了!”
老婦說着,就要跪倒在地。
吳福哪裡肯依,暗中以真氣護持住老婦,是她怎麼也跪不下去,一面向吳明連連使眼色。
此言一出,不啻于讓吳明陷入進退兩難之境!
管,則是越俎代庖,與法不合;不管,于理不合,人情不能通達,聲望勢必受損!
“阿婆莫急,我可沒說不管,隻不過,此事本應由衙門審理,我不便直接插手,可否容我些許時日,暗中查訪,待有眉目之後,再做定奪如何?”
事已至此,吳明很清楚當面拒絕的後果,試探着安撫道。
“小王爺您可不能和稀泥啊,我女婿死的冤枉啊,連屍首都被打的不成樣子,留下孤兒寡母,還背着一個惡名,讓她們怎麼活啊?”
不待老婦說話,老漢搶聲道。
“是啊,親家公說的是,老婆子活到這歲數也夠了,可巧玲還年輕,我孫兒又小,求您一定要給主持公道啊!”
老婦本有些遲疑的目光,登時堅定不移的道。
那少婦聞言,哀哀戚戚的哭泣不止,抱着幼童,面露哀求。
“那依你的意思,本世子當如何處理此事?”
吳明眉頭微皺,神色雖然依舊和煦,但言語間卻多了一絲威嚴的看向那老漢。
莫看他平時對誰都一副和顔悅色起來,可一旦認真,就連柴青等意境高手都扛不住他身上日漸深重的上位者威壓,莫說一個尋常百姓了!
“小王爺……您是貴人事忙,若非人命關天,我等小老百姓絕不敢來叨擾您這等貴人。
如今,南城百姓誰不知道您是在世善人,懇請您一定要親自上衙門走一趟,這樣那些官老爺們,才會認真審理老漢女婿的案子,還我們一個公道!”
老漢面色微白,目光閃爍了幾下後,梗着脖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