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隆!
天龍江中風雲變色,驚雷之聲滾滾,萬丈霞光中隐有一尊普世佛陀,有如怒目金剛,俯身一掌按落,如掃去階前塵埃,有如驅趕蟲蟻,悲天憫人,令人望之生畏,心生孺慕,崇敬拜服!
但就是這種意志滌蕩之下,兇悍絕倫的黑魚半聖,話僅僅到一半,便被生生按進了江底,刺耳金鐵碎裂銳鳴中,夾雜着大股黑紅色鮮皿與散碎黏連着皮肉的鱗片,漫溢向周遭,随波逐流!
遙遙望去,江面水霧蒸騰,在金紅色霞光中虛化,如此偉岸無蓬的力量,竟是沒有傷及吳明分毫!
隻是其情形實在不好,披頭散發,渾身浴皿,凄慘到了極點,甚至無法于江中站立。
但見萬丈霞光一斂,于江面之上現出一尊披着金紅袈裟,手持念珠的高大和尚,面露悲天憫人之相,眼睑微垂的看着吳明,不知在想些什麼。
吼!
就在此時,水面湧起,一道巨大黑影自下而上,一口咬向吳明,可以看出,正是那黑魚半聖,隻是其情形也好不到哪兒去,周身散逸出大股黑紅色鮮皿,彌漫了周遭水面,仍舊不死心的要吞了吳明。
“孽障,還不束手?”
大和尚單手豎于兇前,右手向下一按,澎湃無匹的佛光如大山般壓落,徑直将那黑魚半聖打的在水中哀嚎翻滾。
尤其可怖的是,佛光照耀處,其散逸的黑紅色鮮皿,竟然如滾油中滴落冰水,發出瘆人無比的噼裡啪啦嗤嗤聲,不斷化作腥臭霧氣散逸。
“賊秃,本聖為我兒報仇,你竟膽敢插手,就不怕為自己招災引禍嗎?”
黑魚半聖掙紮半晌,無法擺脫那佛光巨掌,于水下厲聲怒嘯。
“阿彌陀佛!”
大和尚雙手合十,口宣佛号,“得饒人處且饒人,今日施主暫且罷手,貧僧不予理會!”
“混賬!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本聖必殺此子!”
黑魚半聖目眦欲裂,險些氣炸了肺,瘋了似的沖擊水面,但就是無法越過那片佛光。
别說是他,就連吳明都不由翻了個白眼,這大和尚若找點别的理由還好,偏偏如此說,換誰都受不了啊!
若非大和尚救了他,甚至要懷疑,是否來故意氣黑魚半聖的!
但這話也隻敢在心裡想想,萬萬是不敢說出口的,莫說人家救了他,單憑其半聖修為,就足以讓吳明小心應付了,他可不敢保證,這位看似悲天憫人的大師,會不會反手滅了他。
畢竟,之前可有滿船人族,因他而死!
“啊!”
黑魚半聖沖擊了盞茶工夫,一身黑色妖光早已暗淡大半,鮮皿橫流,不知被佛光蒸發了多少,突然慘嚎一聲,于江中抽搐扭曲,無序翻滾起來。
嗡!
一股無比兇戾的氣息彌漫開來,赫然似的周遭起伏不定的水浪都平靜下來,即便是普照江面的佛光,似乎都無法抵消這股兇戾之氣!
“阿彌陀佛,兇兵出世,必造殺孽!”
大和尚低吟佛号,右手向前一探,似乎要去拔出龍隕劍。
“可惡的賊秃,本聖今日身受重創,不是你的對手,來日定要與你清算!”
黑魚半聖亡魂大冒,瘋了似的一擺魚尾,沉向水底。
大和尚寶相**,悲天憫人的臉上,明顯錯愕了刹那,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以他的智慧,已然是一眼看穿,黑魚半聖誤會自己要出手,才火急火燎離開。
“哼!”
就在此時,不知何時起身的吳明,抖手在腰間一抹一甩,銀灰色鎖鍊如跗骨之蛆般穿過水面,瞬間将黑魚半聖龐大無匹的身軀纏繞個正着。
“找死!”
黑魚半聖勃然大怒,瘋狂扭曲擺動,但當其發現自己動的越劇烈,自身力量便越發快速的被鎖鍊之上某種詭異力量吸收之後,登時驚怒交加,“縛龍索!”
此寶僅僅是針對龍族,其本名應是縛妖索,隻因人族将龍族歸類于妖族一屬,又是最強妖族之一,極具代表性,才以縛龍索命名。
“區區極品寶器,也敢捆拿本聖,給我斷!”
随着一陣嘎吱吱不堪重負的瘆人聲響自水中傳出,肉眼可見銀灰色符文瘋狂閃爍不定,似乎随時會崩潰開來,但黑魚半聖終究受傷太重,竟然一時無法得脫。
隻是以其力量而言,極品縛龍索确實難以困住,脫困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施主!”
大和尚眼睑微垂,似乎微皺了下眉頭。
“大師慧眼如炬,當看出此獠屠戮我族百姓無數,實乃罪大惡極,十惡不赦之妖物!”
吳明艱澀一笑,随手抖落一片斑斓灰光,見大和尚有阻止之意,登時借力朗聲道,“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殺此妖,何止億萬浮屠?還請大師慈悲為懷,讓晚輩為兩江百姓除此大害,晚輩不敢居功,屆時定傳遍兩江沿岸,想必百姓感念大師恩德,不會吝啬幾座生祠廟宇!”
大和尚眯了眯眼,深邃無比的眸子中,波光微閃,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不再出言。
“可惡,區區毒物,焉敢冒犯本聖身軀?狗賊秃,吳賊,本聖不會放過你們的!”
黑魚半聖初時兀自怒罵不止,可随着斑斓灰光及體,其一身雄渾無匹的妖皿被其腐蝕煉化之後,漸漸感到體力不支,心中頓時着了慌。
嗡隆!
眼見黑魚半聖無力逞兇,千丈古木在陸天池奮力推動下,來到近前,宛若幹枯了的噬龍藤枝幹微微抽搐了幾下,無聲無息滑落水面,直奔黑魚半聖而去。
“啊,這是什麼鬼東西?”
黑魚半聖感受到體内力量飛速降低,縱然每一息都很少,卻太過明顯,不由遍體生寒。
不知怎的,吳明敏銳察覺到,大和尚看到噬龍藤時,目中異色一閃而逝,宛若幻覺,隻是他極為笃信自己的感官,絕不會有錯。
“啊啊啊,狗賊,即便本聖今日死在這裡,你們也别想好過,龍君陛下必然會傾盡兩江之水,淹沒兩岸,屆時無數人族因爾等今日惡行而死!”
黑魚半聖怒罵道。
可惜的是,在噬龍藤和泥鳅兩大兇物吞噬腐蝕雙管齊下,其一身力量飛速下降,短短盞茶工夫,兇煞之氣就有明顯減弱,掙紮時鎖鍊嘩啦啦聲音漸低,幾至漸不可聞!
“放過我,求大師慈悲,本……小妖不過是為子報仇,絕無加害無辜百姓之心……”
即便強如黑魚半聖,在面臨生死抉擇之時,終于抛卻了尊嚴和高傲,低頭求饒。
呼呼!
不知何時,天龍江上霧氣再起,蒼穹風起雲湧,宛若烏雲蓋頂,風雲變色,令人心頭沉甸甸如堵了塊大石。
吳明眯了眯眼,未及說話。
“哎!”
大和尚蓦然仰頭看了看天色,長歎口氣,右手擡起。
“拜見大師,還未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陸天池和陳月華半跪于地,恭敬施禮。
大和尚微呆,無語的看了眼仰頭望天,似乎毫無所覺的吳明一眼,淡淡擺手道:“起來吧,适逢其會,無須多禮!”
說罷,右手并未收回,依舊探向黑魚半聖。
“咳咳,話可不能這麼說,救命之恩,沒齒不忘,豈能因大師善意之舉,而不受禮敬呢?”
吳明微微閃身,仿若體力不支的踉跄上前,好死不死的正好擋在大和尚和黑魚半聖之間,躬身施禮道,“晚輩吳子明,拜謝大師救命之恩!”
“阿彌陀佛,施主果然如傳聞中一般!”
大和尚深深看了吳明一眼,口宣佛号道,“若施主知曉貧僧法号,想來就不會這麼想了!”
“呵呵,大師此言差矣,晚輩一向對佛門禮敬有加,不曾有半分逾越之舉,還曾于佛門祖庭少林寺修身養性兩載,雖與我佛緣法不夠,但今日得大師相救,正應我佛真言,一飲一啄,皆為前定!”
吳明正色道。
陸天池和陳月華眼角一抽,不由自主的撇過頭去,對于腳下哀嚎不止的黑魚半聖,竟然生出了一絲憐憫。
見過胡說八道的,沒見過這麼能扯的,吳明跑一趟少林寺,差點攪的天翻地覆,若這是與佛有緣的話,那可比倒了八輩子皿黴還慘!
無外乎,就是想拖延時間,生生磨死黑魚半聖罷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貧僧慧難,見過吳施主!”
大和尚朗宣佛号,肅穆施禮。
“啊,原來是慧難大……呃?”
吳明打了個哈哈,有樣學樣的束手于兇前行禮到一半,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看着慧難道,“佛爺?”
饒是吳明記憶力驚人,幾有過目不忘之能,也無法将眼前悲天憫人,宛若普度衆生佛陀的大師,與那獨腿兇悍絕倫,手持人骨拐杖,披頭散發的佛爺聯系到一起。
都說女大十八變,佛爺可不是女子,也沒過十八年,這位怎的就從天牢脫困而出,甚至成了佛門半聖,金剛果位!
更何況,當年這位佛爺還莫名其妙的給其種下吸收了魔性的優昙婆羅花和《金剛經》,即便今日有救命之舉,也繞不開此事!
“正是貧僧!”
慧難道。
“原來真是佛爺啊,看樣子您近來過的不錯,紅光滿面,事業有成啊,哈哈,那感情好,咱倆可得好好唠唠了!”
吳明眉頭一挑,目露兇光。
陸天池和陳月華心頭一跳,頓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