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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武狂龍 第八百五十六章 此去無歸期

真武狂龍 暮雨塵埃 3784 2024-02-16 17:46

  院門前一片死寂,即便是被打的頭昏腦漲,半邊臉都腫了的陳兄,也愣愣的看着吳明,怎麼也不敢相信,當年那個腼腆的小少年,會如此狠辣。

  沙沙!

  吳明緩步上前,所有人激靈靈一個寒顫,下意識倒退,直至退回院内。

  “你……你想幹什麼?雖然陳兄他們言語有所沖撞,但到底都是大宋子民,我等數年同甘共苦,何至于……”

  之前叫嚣最歡實的幾名質子,瑟縮着脖子,聲若蚊蠅,求助的目光不時投向院門外去,卻注定不會得到回應。

  哐當一聲響,院門關閉,将所有的視線全都擋在了門外,也将想進來的耶律崇光擋住了。

  “殿下……”

  一名牛蠻面色微變,目露不悅,瞪着銅鈴環眼就要沖上去。

  “無妨,時隔五年,再見故人,卻是這番情形,任誰也會有脾氣!”

  耶律崇光大度的擺擺手,臉上挂着笑容道,“高大人、孫大人,本王閑來無事,不知是否有榮幸請兩位小酌一杯?”

  “哪裡,哪裡,是我等榮幸才是!”

  “豈敢豈敢,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兩人大喜過望,受寵若驚,忙不疊應着,互視一眼,正愁沒機會接觸這位呢,暗中合計着如何憑自家三寸不爛之舌,說動這位棄吳明不顧。

  “請!”

  耶律崇光也不上馬車,大手一揮虛引,徑直向街道拐角處一家不起眼,稍顯寒酸酒樓行去。

  話說院中,所有人望着吳明,内心忐忑不安,實在是驚訝于吳明出手狠辣不留餘地的同時,也懾于其一身威勢,着實驚人,絲毫不下于印象中自家長輩沖鋒陷陣時的氣勢。

  “十年了,諸位兄弟姐妹受苦了!”

  吳明正襟俯身一禮,緩緩起身道,“小弟猶記得當年初入北金路上,諸位對我照顧有加,五年來,一日不敢或忘。”

  “既是如此,何以……何以……”

  一人大着膽子道。

  “一言難盡!”

  吳明面色郁郁,徑直在院中,取出一張張案幾,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四張,當年進入北金者質子,也是六十四人。

  隻是遍數院中諸人,合吳明不過共計三十五人,幾近半數隕,其中還有七八人身有殘缺,五六人心智不全,完好者不足三分之一。

  “裝模作……”

  那陳兄說話漏風,兀自不忿,旋即戛然而止。

  “這是我家鄉的小菜,茴香豆。蠟花肉……!”

  當一盤盤簡潔小菜布于案幾,一名青年呢喃自語,熱淚盈眶,失神的走到近前。

  其餘之人也不例外,就看到吳明揮灑菜碟如雨,無形的真元仿似弱柳扶風,将數以百計的菜肴精準的不至于各個案幾之上,無不激動異常,更有甚者,嚎啕大哭。

  “我……我想家!”

  陳兄癱軟在地,仿若最無助的孩子,拍着大腿抽泣不止。

  “諸位兄長姐姐請!”

  吳明将一個香爐放好,取出一卷香燭道。

  “明弟有心了,哥哥錯怪你了!”

  一名面有菜色,眼窩深陷,高瘦青年第一個上前,重重拍了拍吳明的肩頭,接過香燭點燃,插于香爐内。

  “哥哥對不住你!”

  “姐姐不該妄聽小人之言!”

  “明弟……”

  衆人依次上前,上香祭拜,最後則是吳明,旋即衆人落座,沒有一個人坐錯位置。

  這些熟悉又陌生的小菜,無一不是他們心心念念,魂牽夢萦中,無數次做夢都想再嘗一遍的食物,雖不是美食,卻有着家鄉的味道。

  如此細心準備,高、孫二人編排之言,不攻自破。

  事實上,從五年前歸京時,至雀巢初建,吳明便下了命令,收集所有質子的詳細卷宗,無論是生平還是家眷親屬,細微到飲食習慣,都記得一清二楚。

  若是尋常儲物之寶,這等熟食也放置不了多久,至多一年半載,即便不會壞掉,味道也會流失,但龍衣卻有着極強的儲存功能。

  當然,龍衣也随同泥鳅,留在了太行山,如今吳明手上的不過是曾經的戰利品,一枚空間極大的納戒和手镯備用。

  “我……我記得,這是俺娘的手藝!”

  “嗚嗚,這是老孫頭烤的雞,小時候最喜歡這一口了!”

  “怎麼可能是……”

  當衆人顫抖着吃下第一口菜時,無不熱淚盈眶,味道完全與夢中吻合。

  “諸位,敬!”

  吳明舉杯,面色肅穆,輕輕灑酒于側席,衆人狠狠抹了把眼淚,毫不遲疑的将多年未曾碰過的美酒,珍而重之的灑落。

  二十九張空席,代表着曾經生死與共的兄弟姐妹,或死于妖蠻殘虐,或死于饑寒交迫,或死于病痛,人沒了,但在場之人,絕不會忘!

  相顧無言,衆人埋首菜肴中,漸漸發現體内無不有暖洋洋氣息流動,細查之下才發現,那是一種極為溫和的藥力,如沐春風般無聲無息的洗滌修複着身體上的損傷。

  不用問也知道,必然是這年輕的不像話的少年,細心的準備好了一切,心中感激倍增。

  酒過三巡,衆人躊躇了一會後,那名被打的陳兄壯着膽子又鄭重賠了不是,便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問題。

  吳明也不隐瞞,将五年來的經曆一一說來,除了隐秘之事和諸多厮殺一筆帶過,其餘的多當做笑談。

  即便如此,衆人還是真切感受到,相較于自身困頓于北金,歸京的吳明,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兒去,經曆了當年那場生離死别,自家祖輩、父輩戰死的戰死,傷殘的傷殘,他們一個個無權無勢,為平息北金蠻族怒火,才落的如今下場。

  “可惜了蓉兒妹子!”

  一名女子幽幽歎息,引得衆人紅了眼眶,女子無不落淚,感傷溢于言表。

  “周蓉姐姐之事,我倒是知曉一二,但所知不多,聽說她和四皇子耶律崇光訂婚了!”

  吳明随意問道。

  “嗯,确有此事!”

  那女子目光微黯,面露悲戚,“多虧了蓉兒妹子,四皇子對我們也是照顧有加,否則這幾年,我們中多數恐怕……”

  話未說完,但所有人都清楚是何意思。

  吳明嘴角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别人看不出,但以他強大的神識,第一眼就能确認,這些人的境況,着實說不上好。

  論出身,這些質子無一不是當年大戰的功勳忠良之後,能夠上陣殺敵的将領本身就不會弱,他們的子女天賦再差,也不至于二三十歲的人了,連個先天都沒有。

  這還不算,他們一個個氣虛體弱,明顯是長期遭受磋磨,損耗國度的迹象,憑耶律崇光的身份,不至于讓人善待一幫沒有威脅的質子都做不到。

  “怎麼?”

  見其中一名年齡較大的女子,目光閃爍,似乎有些難言之隐,吳明眉頭一挑道。

  “我……我懷疑蓉兒妹妹三年前有孕,隻是出去待了許久,會來後氣色雖好,但一直郁郁寡歡!”

  那女子道。

  “芗妹,不可胡言!”

  另一名女子道。

  這到底是在類似華夏古代的世界,即便武道昌盛,遠比前世豪放,但一個雲英未嫁的閨女有了身孕,必然會被人唾棄,品行不端。

  “我沒有胡言,我曾注意到,蓉兒妹妹數次不适嘔吐,當年我娘懷了弟弟時,就是這般模樣!”

  那女子急道。

  衆人面色連變,尤其是幾名與周蓉親近的女子,細細回想後皆說,當年确實有這麼回事,隻是問的時候,周蓉分說身體不适,衆女也沒有深究。

  “如果此事是真的,無論男女,當是廣隆王周家最後的骨皿!”

  吳明輕輕抿了口酒,目光古井無波,平靜的讓人害怕。

  衆人沒敢再多言,挑撿着最近幾年發生的事情,亦或者聽聞之事,說與吳明聽,隻是身為質子,消息渠道本就匮乏,有用的情報着實不多。

  唯有一條,那便是寒月湖月神祭,将在苟氓盛會之後開始。

  一杯杯靈酒下肚,即便吳明特意備了不算烈,而且頗有養身功效的果酒,可衆人常年繃緊的心弦,一朝回放,已然撐不住睡去。

  “耶律崇光該殺!”

  吳明心中默默道。

  “嘿,這小子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啊,老夫估摸着,那小狐狸八成也插了一手,甚至兩者早有預謀,之前不過演戲罷了!”

  枯晔賊笑道。

  吳明默默颔首,目中隐現幽芒。

  以他的心智,豈會輕信一個人蠻,哪怕是賈政經,當年也是經受了各種考驗,才慢慢被接納,更遑論此人還謀求其重寶。

  “不過,你可得當心了,此番天阙塔之行,算是毫無助力,即便出來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枯晔語氣凝重道。

  “心結已解,全無牽挂,管它刀山火海,我自以一力平之!”

  吳明神色淡漠的抿着酒,直至天剛蒙蒙亮,以真元催化衆人體内酒力,并取出一件件衣衫,讓衆人洗漱穿戴。

  日上三竿,高、孫二人才帶隊前來,看着面色冷漠的衆人,面色有些僵硬。

  “此去無歸期,小弟恭祝諸位一路順風!”

  吳明朗聲道。

  “保重!”

  衆人眼眶微紅,知道他要留下,三步一回頭的踏上馬車,直至相送出城。

  “少了一個,我滅你們滿門!”

  待得到了城門口,吳明蓦地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攬住高、孫二人,毫不掩飾說完,便不管面色鐵青的兩人,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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