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一晃半月。
享受着難得清閑與安逸,吳明閑庭信步,遊走在古色古香的亭台樓閣間,不時有儒衫學子經過。
對于書院中多了一個外人,他們似乎早已習慣,從初時的好奇到熟悉,再到視而不見,似乎也沒人想去挑戰吳明,從而為自己揚名。
“看來,秦松之差了王守明不止一籌!”
吳明慵懶的伸了個懶腰,似乎頗為無聊的嘀咕一聲。
原本以為,此番到石鼓書院,這個數年前結下的大敵會給自己使絆子,沒想到從一開始,司空輝等人現身,他就沒有蹤影。
“其主修雜家,儒家為輔,心湖有缺,浩然正氣不能存身,已然誤入歧途,比之王守明而言,自是天差地别!”
枯晔道。
“呵呵,誤入?”
吳明譏嘲一笑。
一個拿自己親兄弟作為聖道根基之人,怎麼也稱不上正途,與那楚人王一般,行的便是王霸之道,即便是同胞親妹都不放過。
這等樣人,即便天賦在搞,也不入吳明之眼,縱然行事狠辣果決,也該有底線,否則與畜生何異?
嗡!
正閑逛間,腰袢一枚傳訊符箓光華乍起,吳明摸出來略一查看,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之色。
“沒想到,落蓮門倒是真會找地方!”
“怎麼,真找到了?”
枯晔有些吃驚。
落蓮門雖不過是人階宗門,但其依附丐幫而存,門下弟子何止千萬,幾乎遍布大宋,行事極為隐秘,沒想到真被吳明找到了老巢。
“就在泉州南陵郡!”
吳明淡淡道。
“那不是号稱‘泉州九牧’的林家祖地所在?”
枯晔微訝道。
“不錯!”
吳明微微颔首,似笑非笑道,“你猜猜看,誰在南陵郡?”
“秦松之!”
枯晔略一沉吟道。
“此次秦松之沒有和程景玉等人同路,倒是讓我頗為好奇,那林劍烨在當代天驕中,也是一等一的存在,甚至位列古驚龍之上,當初潛龍淵之行,多半已突破大宗師,而其專修劍道,實力必有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樣兩個人合謀,所圖定然不小!”
吳明道。
“話雖如此,但我觀古驚龍此子,比之趙書航都不差分毫,僅僅缺了點氣運和時間罷了。
隻是你不日将啟程南下,若再節外生枝的話……”
枯晔提醒道。
“無妨,左右也是順路,我承諾之事,已經拖了太久,有些事也該做個了結了!”
吳明道。
“落蓮門中并無半聖,以你如今的實力,小心行事的話,應當無礙!”
枯晔道。
“嗯?”
就在此時,腰間傳訊符箓在動,吳明摸出來一看,眉宇間隐現喜色,身形電閃的掠下山林,直奔書院山門而去,不多時便來到湖畔船塢。
“可需要渡船?”
幾名青年船夫見狀,紛紛喊道。
“多謝諸位師兄,小弟在此等人!”
吳明拱手笑道。
衆人也不失望,退開後互相交談起來,人來人往的船塢中,諸多學子行色匆匆,也有結伴同行者,比之凡塵船塢并無多少區别。
隻是整個震澤湖上布有攝控禁制,根本無法飛行,隻能借由特殊材料制作的舟船通行,雖然有些不便,卻也有效防止了外人刺探。
“快看,是那頭罪蛟!”
就在此時,平靜無波的湖面上驟然湧起丈許高大浪,一頭猙獰蛟龍破浪而來,宛若燈籠般的龍目橫掃,懾的衆學子船夫駭然失色。
雖明知此蛟龍不會傷人,可其氣勢還是讓人心驚膽顫,已然是隻差半步,便可成就皇者。
離得近了才發現,那蛟龍頭頂站着兩個人,一名身材颀長,青衣鐵面的背劍男子,一名身穿明黃紗裙的窈窕少女。
少女很是緊張,可遙遙看到對岸的吳明時,登時若小孩子般歡呼雀躍。
那形色兇惡的蛟龍,宛如老鼠見了貓,龍目中更湧現人性化的讨好與谄媚之意。
這一刻,衆人才明白,原來這少年郎,就是最近傳的沸沸揚揚的吳明!
“哥哥!”
當蛟龍靠岸,少女如乳燕歸巢,撲進了吳明懷中。
“好好好,小蔚兒又長高了,是個大姑娘了!”
吳明憐惜的拍了拍少女如瀑青絲,沖鐵面人微微颔首。
讓人意外的是,鐵面人并未上岸,依舊站在蛟龍頭頂,僅僅是拱手一禮。
吳明眉頭皺了下,旋即松開,嘴唇翕動傳音。
鐵面人似是有些不情願,最後沒有任何表示,與蛟龍很快消失在淡淡水霧中。
“大叔!”
柴蔚不舍的呼喚幾聲,可惜注定得不到回應,淚眼婆娑的趴在吳明懷中嗚嗚痛哭不止,令人聞之黯然,疼惜不已。
“好啦好啦,等忙完了事情,他就會天天陪着你!”
吳明輕拍柴蔚香肩,目中隐現一絲遺憾。
以他的聰明,如何看不出陸天池對柴蔚的特殊感情,隻是無關男女,僅止于長輩對晚輩的關愛,而後者如今心性如頑童,半年相處下來,早已生出孺慕之情。
“随我來!”
吳明攬着柴蔚,徑直回到了陸九淵的小樓中。
“蔚兒!”
正在整理院落的柴青,看到自家愛女,登時紅了眼眶。
“哥哥,這大叔好奇怪!”
柴蔚往吳明懷裡靠了靠,明眸中雖有害怕,可看着看着眼中也有水霧濺起,紅唇微張間,蓦然痛苦的捂着頭。
“哎!”
吳明随手輕撫在其腦後睡穴,對柴青道,“柴叔放心,我已尋得解救之法,待得他日歸來,定然讓小蔚恢複如初!”
“好好!”
柴青雖心疼,可也知道一個人的魂魄至關重要,這麼久都沒能治好,吳明定然會冒很大的風險。
“明兒!”
聞訊趕來的桑菁菁和吳福,看到柴蔚後,唏噓不已的同時,擔負起照顧她的職責。
就連陸九淵,也親自趕來看傷,隻是結果并沒有多好。
“你所言的法子,可是在極西之地?”
待得來到外間,陸九淵問道。
“什麼都瞞不過外叔公!”
吳明苦笑道。
“看來,你與那一族有過接觸,我也不想多說什麼,切記小心行事,那一族實力非同小可,雖比不得南疆,卻更難纏!”
陸九淵鄭重叮囑道。
“外叔公放心!”
吳明點點頭,欲言又止。
“天池的事情我已知曉,那是他的命數,若非跟在你身邊,他早已劫數難逃,這也算是一飲一啄吧。”
陸九淵坦然道。
吳明默然。
自從當年将陸子青斷臂,雖然不無懷着算計和不滿,但終究是太過了,哪怕是出于保護陸子衿。
如今陸子青不知所蹤,陸天池因誓言所限,甚至不願來見自家叔祖,陸家凋零至斯,可悲可歎,即便是陸九淵也無法怪責吳明,因為這一切都是因他強求聖道而起。
但這又能怪他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本就是筆糊塗賬!
“看來你已經準備離開了,我有不問你下一步去哪,當初山主送你慎獨,你沒有做到,惹出諸多禍事,我也送你二字——和寡!”
陸九淵道。
“子明謹記在心!”
吳明眯了眯眼,躬身受教。
“去吧,多陪陪你福伯和菁姨!”
陸九淵擺擺手。
都說知子莫若父,二老雖不是吳明父母,卻是照看其長大成人,對其心性或許難以把握,但有些習慣卻能感受到的出來。
誰也沒有多說,忙裡忙外間,将一切都打點好,吳福本就話不多,知道自家小少爺是聰明人,僅僅叮囑了幾句行走江湖的緊要事務,桑菁菁連夜趕制了幾套衣衫。
三日後,湖泊邊。
雖風和日麗,但來送别之人的心情,卻透着依依不舍,直至蛟龍馱着吳明遠去,消失在雲霧中,許久都沒有離開。
“表哥!”
在岸邊駐足許久,陸子衿回望了眼石鼓書院,毅然決然的踏上了一條舟船,直奔對岸而去。
“哎!”
陸九淵沒有前來送行,可一切都盡收眼底。
“老師何不攔着?”
趙婉如道。
“感情之事,如何攔的?隻是我那侄外孫,心比天高,容不得半點束縛啊!”
陸九淵不無憂慮道。
趙婉如默然。
她與陸子衿情同姐妹,自然清楚她的心思,對吳明雖說不上排斥,可卻見不得自家姐妹被其視若敝履的樣子。
“你持我手書,帶她去峨眉越女宮吧,待得時機到了,為師會喚你們回來!”
陸九淵略一沉吟道。
“啊?”
趙婉如愕然,失聲道,“師弟曾害過那位與劍仙的獨女,讓師妹去越女宮,豈不是……”
“無妨!”
陸九淵沒有解釋,隻是将一封早已準備好的紙質書信交給她,顯然是早有此意。
趙婉如接過信,不敢多問,也不敢拒絕。
“可憐天下父母心!”
幽幽歎息中,一名儒衫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小樓前,正是範師。
“山主!”
陸九淵躬身一禮。
“你既知我有意讓他取那物,何以不阻攔?”
範師道。
“您想看看此子是否心系人族,弟子又有何理由阻攔?”
陸九淵淡淡道。
“若他真取得那件寶物,并交予衆聖殿,不啻于自斷一臂,徹底惡了東海,乃至天下龍族,也未必能換得聖賢冢一次機會,你不介意?”
範師道。
“他終究是人族,弟子也是人族,一如我陸家曆代先祖,從未後悔付出,在意所得!”
陸九淵誠摯道。
範師深深看着陸九淵,星海般的眸子中,誰也看不出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