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要在這兒待多久?你們的人都去哪兒了?”
雲霧缭繞的山谷内,一方清泉,涼亭小榭,端的是雅緻幽靜,隻是木樓内一名面容陰鸷,略顯焦躁的青年,不耐煩的對着一面水鏡怒吼。
“實在抱歉,天龍宮水族頻頻異動,隐有對雲夢澤出兵的迹象,我摩雲洞不得不收攏精銳,以防不測!”
水鏡上一名略顯陰柔的俊美書生,滿面歉然道。
“姓方的,你少跟本王胡說八道,天龍宮執掌天龍江億萬水族,乃神州靈官祖庭之一,一向與人族秋毫無犯,關系和睦,豈會随意進兵雲夢澤?”
陰鸷青年怒道。
“敖兄着實誤會方某了!”
俊美書生苦澀一笑,連連拱手,面露無奈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天龍宮與人族确實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那是五國皇朝,我摩雲洞盤踞雲夢澤,遊離于朝廷正統之外,本就是人族當權者眼中的不安分子,乃至眼中釘,我懷疑這是有人暗中推動,與天龍宮攜手針對我摩雲洞,其中所謀,敖兄應該知道一二。”
原來,這二人正是敖涼和方昔仁。
“哼,即便如此,将我一人丢在這裡,是何道理?若我出了意外,你如何向我家主人交代?”
敖涼不滿道。
“敖兄放心,所在之地名曰斂月湖,其所處乃雲夢澤一處奇地,擁有天然屏障,能夠遮蔽氣息,除非距離極近,否則根本無法發現你的所在,即便被發現,那屏障也能抵擋皇者。”
方昔仁正色道。
“你……我父豈是尋常皇者可比,若他親至,我焉有命在?”
敖涼目中湧現不安,急聲道,“你速速派人來接我去摩雲洞,即便是天龍宮水族,我也能替你們抵擋一二。”
“敖兄莫非是在說笑?”
方昔仁面露不悅,斷然拒絕道,“誰知道天龍宮是否會以你唯有直接出兵?屆時若逼不得已,将你交出,方某如何面對吳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派個人來,帶我離開這裡!”
敖涼忍不住怒道。
“若是你離開斂月湖,被人發現行蹤怎麼辦?”
方昔仁也有些不耐煩了,冷聲道,“你且安心等候便是,若出了事,方某一力承當,自會向吳兄請罪!”
“你……”
敖涼氣急,水鏡畫面忽起漣漪,畫面一閃的潰散,不由破口大罵,“你承當個屁,屆時老子都被抽筋扒皮了,找誰說理去?”
可除了怒罵外,他也無計可施,走是走不掉,也不敢一個人走,正如方昔仁所言,現在出去的話,若是碰上追循皿脈而來的窟野河蛟龍宮兵将,豈不等同于自投羅網?
巅峰大妖王,看似很強,以他蛟龍之身,面對尋常陰神大宗師,能夠輕松全身而退,可來捉拿他的水族定然不會差,指不定就是其父敖野親自帶隊,那可是一尊巅峰皇者。
而其在十八個兄弟姐妹中,隻是排名最末,其中半數早已突破皇者,任何一個捉拿他都是手到擒來。
“莫非是……”
敖涼如溺水的魚兒,焦躁不安,來回踱步,腦海中蓦然閃過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怖念頭,旋即狠狠搖頭排出腦海,“不可能,不可能,即便他想拿我做誘餌,也不可能弄出這麼大陣仗,雲夢澤水靈力波動異常,這是水族大舉出動的迹象,絕對做不的假!唯一的可能,隻能是……”
“為什麼我突然感到身體發熱,難道是人族所說的心皿來潮,必有大事發生?”
敖涼突然捂着心口,眉心狠狠跳了幾下,駭然看向窗外。
轟隆!
就在此時,劇烈轟鳴乍起,宛若陰雷般刺耳的巨響湧動開來,激蕩的雲霧四散,露出外面陰暗天際,擡眼看去,瞬間便見數十道巨大陰影籠罩了山谷周遭。
“果然……果然是拿我做餌……隻是隻是……”
即便再笨,看到那幾道熟悉的身影時,敖涼也知道怎麼回事了。
但想不通的是,到底是吳明一開始就存了這個心思,還是被天龍宮和窟野沙河蛟龍宮聯手算計,可即便如此,正主都沒在這兒,為了他一個無家可歸的野龍,用得着如此興師動衆嗎?
“孽畜,還不速速束手就縛,雖吾回宮向父皇請罪?”
一道威嚴聲音傳入谷中,宛若雷霆般滾滾入耳,震的雲霧自行散逸開來,露出内裡情形。
“二哥……”
敖涼心頭一顫,目中隐現一絲亮光,希冀道,“父皇欲要如何處置我?”
“哼,你罪大惡極,害死老三,與仇人為奴,自有宮規處置,現在你是想負隅頑抗,還是讓我親自捉拿?”
隻見那身高丈許,披着昏黃色铠甲的人影,怒聲道。
“小弟……我……我錯了!”
敖涼兩股戰戰,求饒道,“二哥,我不是有意害死三哥的,當我發現不對時,他已經被主……吳賊殺死了,我也迫不得已啊!”
“既是迫不得已,現在迷途知返還來得及,速速出來與我回宮,向父皇請罪!”
那人喝道。
“我出不去啊!”
敖涼語帶哭腔,升到半空,悲涼道,“不是小弟不想向父皇請罪,而是無顔面對窟野沙河龍宮兄弟姐妹啊,如今受制于人,身不由己,還請二哥速速請父皇救我脫離苦海!”
“父皇閉關修煉,正值關鍵時刻,豈容輕動?”
那人冷哼一聲,似有不耐道,“你既有悔改之心,且說說吳賊身在何處,讓你到此有何目的,還有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都一一說來,一會二哥自會救你出來。”
“二哥,事已至此,何苦诓騙小弟?”
敖涼慘然一笑,面色煞白道。
“你這是何話?從小到大,窟野沙河水族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我最照顧你?”
那人恨鐵不成鋼的怒道。
“是啊,二哥最是照顧我,可惜終究回不去了!”
敖涼緩緩落在湖面,失魂落魄的搖頭道,“若是二哥還念着兄弟情分,今日就此退去,放小弟一馬可好?”
“放你一馬?你害死老三,父皇嚴令讓我捉拿你回宮,宮規如鐵,若放你一馬,讓為兄如何自處?”
那人怒聲道。
“二哥啊二哥,我的好二哥,原來你也想我死,是,我該死,我貪生怕死害死三哥,背叛窟野沙河蛟龍宮,背叛了父皇,背叛了親族,那你們來殺我啊!”
敖涼瘋了似的吼道。
“既然你執迷不悟,自尋死路,就怪不得為兄心狠了!”
那人微微搖頭,大手一揮,便見數十尊高大身影顯化出各種水族龐大本體,散發恐怖暴虐氣息,赫然無一不是皇者存在,壓的斂月湖周遭水霧瞬間淡化了三成。
“呵呵,二哥到現在還想瞞我嗎?”
敖涼曬然一笑,不無嘲弄的掃視四周道,“父皇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好讓我這逆子見您最後一面?”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父皇……”
那人話到一半,嗖然住口,因為旁邊出現了十幾尊高大身影,為首者一身金黃色滾龍袍,正是窟野沙河蛟龍宮之主――敖野。
“看來與人為奴,也并非沒有好處,倒是聰明了不少!”
敖野居高臨下道。
“父皇!”
敖涼渾身一顫,下意識低頭,又猛的仰起頭道,“我就知道你會來。”
“既然見到為父,還不速速出來?”
敖野冷漠道。
“出去送死嗎?”
敖涼慘然道。
“身為高貴的龍族,豈可如此貪生怕死?”
敖野眉頭一挑,宛若利劍般淩厲三分,冷聲道,“你要知道為父的苦衷,我身為一宮之主,決不能因私廢公,更遑論你犯的是叛族大罪,但我可以網開一面,讓你龍魂入化龍池,重新化龍。”
“化龍池?”
敖涼眼睛一亮,快速暗淡道,“我族化龍池已毀,哪來的化龍池?”
“哼,我族是沒了,難道黃龍宮和天龍宮沒有?四海龍宮沒有?”
敖野有些惱火道。
“呵呵!”
話說到這份上,敖涼反倒像是看開了,神色輕松了許多,不再如初見時那般懼怕,畏首畏尾。
“孽子,難道你還敢反抗為父不成?”
敖野怒道。
“父皇,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又何必欺騙孩兒,憑白讓我看輕你!”
敖涼微微搖頭,淡然道,“化龍池中的力量何其珍貴,豈會浪費在我一個叛族之人身上,即便是那位的面子,為幾位兄長謀求一次機會倒是有可能,我……呵呵!”
“冥頑不靈,殺進去,活捉這畜生,本皇要親自抽魂煉魄,找出那賊子所在!”
敖野終于知道自己這小兒子是真的與以往不同,再也不想多費口舌。
“喏!”
數十尊水族皇者齊聲應諾,在六名窟野沙河蛟龍嫡系子嗣帶領下,悍然出手,蒼穹為之變色,風雲激蕩間,硬生生将斂月湖雲霧削掉了一半。
“父皇難道還不清楚嗎?當年踏進雲夢澤之時,已然落入主人算計中!”
敖涼悲哀的看着父兄,直覺告訴他,這将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哼,與人為奴的畜生,為父不妨告訴你,金王陛下親自出手,天龍宮配合牽制雲夢澤,你那主人不過是喪家之犬,為父會親手活剝了他!”
敖野緩步上前,雙手向前一探,兩邊一分,宛若蒼穹之手,徑直撕開了雲霧,直面背叛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