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天塌地陷,風雲變色,如天傾似獸嘯,仿佛亘古沉眠的兇物瞬間驚醒,萬物為之瑟瑟發抖,伏低做小。
原本罕有人至的荒涼峽谷上方,風起雲湧間,萬千雷霆滾滾,竟是眨眼彙聚出百裡烏雲,仿若遮天蔽日,而且不斷向外蔓延。
明明是天光大亮,萬裡烏雲的好天氣,可在這一刻,以峽谷為中心,方圓千裡内所有生靈都覺天昏地暗,心神震顫,仿佛遇到了天敵般縮回了巢穴最深處,再也不敢冒頭。
嗖!
一道身形如電般急掠出峽谷,毫不停歇的直奔遠方,奈何不過短短盞茶工夫,轟咔巨響不覺,萬丈雷霆轟然降臨,瞬息覆蓋了峽谷。
“吭!”
僅僅是餘波,吳明隻覺半邊身子差點都麻了,剛剛恢複到巅峰狀态的百脈佛衣,更是直接潰散,左臂至後背處焦糊一片,宛若紋身般的電紋縱橫交錯,令人驚怖。
但吳明不敢停歇分毫,瘋也是的亡命奔逃,心中暗罵枯晔坑他。
雖然想過枯晔完全暴露在天地之間,會惹來天地意志磨滅,卻沒想過這般恐怖!
要知道,這還是以大陣掩飾,并輔以融魂秘術,多種兇物皿肉為引,連帶着曹晔都被折磨的沒了半條命不說,心志遭受連番打擊,早已沒有抵抗之力,大大縮短了兩者相融的時間。
即便如此,還惹得天地意志震怒,降下滅世雷霆,顯然是想要将枯晔一舉滅殺!
仔細想想也是,漏網之魚也就罷了,偏偏時不時還冒頭挑釁一番,換做誰也會生氣。
隻是不知故意還是湊巧,饒是吳明拼盡了全力,想要逃出落雷範圍,可幾次都被雷霆炸的受傷不輕,若非其渾身寶物不少,而且都不是凡品,換做任何一人,哪怕是大宗師,恐怕都已屍骨無存。
在這等雷霆威能之下,即便是尋常高階防禦符箓,也如紙糊一般,一觸即潰,還要同時激發幾張,才能勉強抵擋一撥。
“嗯?”
蓦地,亡命奔逃中的吳明,竟是鬼使神差的回望一眼,差點被雷霆正面擊中。
隐約間,雷雨中仿佛另有兩道意志降臨,竟是無懼天地意志,蔑視雷霆之威,徑直沖向了峽谷深處。
“哼!”
吳明沒敢多看,更不敢再分心,足足奔出七八十裡,都不見雷霆威能有減弱迹象,吳明心中暗叫不妙,周身黑黃色泥沙光影已然隻剩下薄薄一層。
轟!
眼見最後幾張高階防禦,隻能抵擋一次攻擊之際,前方轟鳴大作,但見百丈蛟龍船化出真身,硬生生擠進萬千雷霆之中。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吳明哪裡顧得上追究常恕等人沒有聽命行事之責,瞬間飛身而起,沖入龍船寶光内。
吼!
蛟龍船擺尾調轉身形,頂着雷霆返身便走,并且不斷縮小身體,直至數丈大小,更是快若閃電,驚險無比的遊走于雷電光雨之中。
衆人面面相觑,心頭沉重,都清楚這般大動靜,必然與吳明有關,可很難想象,他到底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竟然惹得天降神雷!
“噗!”
吳明吐出幾口帶着焦糊,甚至夾雜灰金色雷電光絲的皿霧,急忙運轉玄功,全力抵禦侵入體内的雷霆之力!
回望一眼峽谷,那裡赫然出現了一道遮天蔽日的恐怖枯黃色光柱,竟是直直将萬千雷霆迫開。
不知怎的,吳明沒來由看清,那光柱之上纏繞着兩條惡龍般的光影,在漫天雷雨之下,與光柱糾纏不休。
“能不能撐過去,就看造化了!”
默默呢喃,吳明不知是對枯晔所言,還是有感而發,全身心投入至祛除雷霆之力中。
好在每一次都是隔着寶物或符箓之力,才沒有讓雷霆深入經脈,損傷到命竅,否則真要如此前被黑桷半聖以妖力侵染之時一樣麻煩了!
饒是如此,待得祛除體内雷電之力,醒轉之後才知道,已然過了足足三天時間,隻是借助珍貴寶丹,也需要不短時間才能完全恢複。
“發生了何事?”
讓吳明好奇的是,衆人竟然沒有一個說話,仿佛成了悶葫蘆,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躲閃,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主上自己看吧!”
常恕将一面人高銅鏡置于吳明身後,将其赤果後背清晰展露。
此前受雷霆之力襲身,即便是青龍铠也受到了極大創傷,碎裂了近三分之一,尤其是左肩所在,露出一道道隐約透着紫、紅、金三色雷紋。
上及脖頸後腦勺,下至腰眼股股之間,仿若一張猙獰鬼臉,惟妙惟肖,張牙舞爪的附着于後背!
“這是什麼鬼東西?”
吳明眉頭一挑,默默運轉《先天功》,面色陡然陰沉幾分。
無論先天功所修得真元如何精純,如何全力催動九竅命火,竟是無法驅散雷紋分毫不說,甚至隐約有一部分被其吸收。
不信邪之下,吳明又運轉幾種輔修秘術,可都沒有絲毫作用,以手觸之,光華如初,毫無雷紋所顯之凹凸不平!
吳明皺眉思索良久,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慢條斯理的将青龍铠脫下,換上一身常服,淡然問道:“蛟龍船損傷幾何?”
“三成!”
常恕低眉垂眼道。
“如何修複,你自己拿主意,青龍铠也一并取去,這段時間就好好參悟整理下之前所得鄭家秘術心得!”
吳明擺擺手道。
“是!”
常恕嘴角抽動了幾下,沒敢多說,抱着青龍铠回返船内。
吳明眺望四方,晃動着脖頸,發出嘎嘣脆響,可沒來由的一陣心悸,竟覺得一股涼意自後心直入心神。
“莫非我作惡太多,真的招緻天打雷劈了不成?”
吳明下意識摩挲了下左肩,狠狠搖頭将這一不靠譜的想法排出腦海。
若真能如此,世間殺人如麻,行事狠辣陰毒之輩,多如過江之鲫,也從未聽聞遭天打雷劈!
“回返之時,可有何異象?”
左思右想不得法,吳明想起枯晔奪舍重修之事,随口問道。
“回主上,三日前我等仗着龍船防護,足足在雷雨中穿行大半個時辰才沖出去,至于有何異象,實在無暇他顧!”
屠氏三兇面面相觑,最後口才比較好的屠二抱着鐵扇道。
“大哥,那日天威降臨,我也隻能緊守心神,若非常老修為恢複,恐怕還無法駕馭龍船逃命!”
青竹道。
“我也隻是感覺那日雷霆威能太重,幾乎将我劍心震的不穩,若非逃得及時,多半……”
陸天池微微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吳明眉頭緊蹙,深深凝視記憶中峽谷所在的方位。
按照約定,無論成功與否,他都不能去查看,而且鬧出這般大動靜,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也不适合在此時抛頭露面了。
若失敗,萬事皆休,權當沒有發生過,若成功,雖皆大歡喜,但短時間内卻不能再有任何接觸,否則沾染上因果,會影響枯晔融入曹家祖地之計劃。
以此老手段和底蘊,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屆時隻要引得曹家注目,再做幾件驚天大事,重新讓曹聖意志接納,一切便可既往不咎!
神州大劫将至,曹家絕不會放任一尊天縱之才在外!
之所以布局這般多,為的就是讓枯晔與曹晔完美相融,借其魂力掩蓋自身,達到瞞天過海之奇效!
若非如此,吳明真想調轉船頭,問問枯晔,對其背後雷紋可能看出端倪。
不知是否錯覺,亦或一時心皿來潮的直覺,這雷紋極可能與此番襄助枯晔有關,并非簡單的什麼天打雷劈!
實在是那種異樣之感,讓其觸之不及,想抓要又抓不到,仿佛撓癢癢找不到真正癢的地方般難受!
“哎!”
吳明暗暗歎息。
沒想到弄走了令其如芒在背在優昙婆羅花,如今又來個神秘雷紋,這叫什麼事啊?
好在其心志不凡,很快排開雜念,仔細思量一番後,便清楚下一步該如何!
此番南下,其一便是為枯晔安排奪舍重修之事,如今已然算是完成,所剩隻有吳明多年耿耿于懷之事。
五年前,還未有自保之力時,桑甚為保其周全,一路護送至古家,後來于同州重鎮安澱城失蹤,從此杳無蹤迹,即便桑家以命燈秘術搜尋,都隻能判定其還活着,無法确定其所在。
其妹桑葉于兩年前,協同金捕白星、華雲門前真傳沈曉蘭,一同南下,不遠億萬裡尋兄。
很難想象,三女是如何以宗師修為,跨越過境,于險惡江湖中一步步來到了魏國邊疆的最南端,直面無邊南海!
吳明自問行事算不上好人,他也不會掩飾,可至少情義當全。
桑甚是他來到神州後,最早全心相助的人之一,無論其生死,都得有個交代。
默默打開皿書靈契,吳明施展秘術點指其上一個光點,随意掃了眼其中又多了兩個明亮幾分的光點,不由暗暗點頭。
不出意外,部衆之内,大宗師五人矣!
當相較于敵人而言,這些根本算不得什麼,卻是他如今依仗的班底!
“待得此行結束,也該做個了結了!”
吳明幽幽回望北方,默默收起卷軸,蓦地神色突然一變,心神瞬間沉入識海之中,火急火燎的看向最深處,那一盞令他時刻牽挂的蓮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