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梁家要去縣城的時候，宋夫人并沒有太多意外，事實上她早就知道一個小小的林家屯留不住梁子意。
“既然要去那就去吧，我這些年在這住的挺好的，沒有必要搬家。”
擺了擺手，宋夫人讓人擡了幾個箱子搬進來，“這些算是我這個做師父的給你的暖房禮吧。”
宋夫人對她實在是盡心盡力，甚至很多時候梁子意覺得她比鄭阿柔都要像她的母親。
畢竟鄭阿柔的見識在那裡，即便已經對梁子意極盡寵愛，但是宋夫人能給的，比如諄諄教導她卻給不了。
此情此景，讓梁子意眼眶微紅，“師父，您真的不跟我一起去麼？”
她年紀已經不小了，再加上這個時候交通并不發達，縣城到林家屯是一條很遠的路，倘若不是專程上門能見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若是宋夫人不跟她一起，可能這輩子見到的幾率就少了。
“别哭啊，好姑娘，沒有不散的宴席，師父看着你長大，将你教導成如今的模樣，已經很滿意了，若是日後還有什麼用得着師父的地方，讓人帶話過來，我一定幫你。”
慈愛的拍了拍梁子意的頭，宋夫人心中也有些感傷。
握住宋夫人的手，梁子意隻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師父，這些禮物便罷了，您跟我去縣城便是最好的禮物了。”
這些東西究竟價值幾何暫且不論，帶上也是個麻煩事，他們是打算輕裝上路的，若是事情定下來還要回來一趟的。
搖了搖頭，宋夫人對此很是堅持，“長者賜不可辭，為師給你的，你收下便是。”
或許是覺得氣氛太過感傷，宋夫人又接着笑道：“你身上可沒有多少銀子，這些東西賣掉一兩件就能有個好價錢了，或許能解你燃眉之急。”
還沒有見過宋夫人這般模樣，梁子意跟着笑起來，“那師父還不如給我銀子簡便。”
“好呀，我求之不得。”說着便想去翻箱倒櫃，“我隻怕給你銀子你不肯收呢！”
這話倒是不假，梁子意連忙上前攔住她的行動，“師父，我就是說說而已，哪能真要您的銀子？”
她不是不能賺錢，店面開起來的本錢有了，日常開銷的那些小錢很輕易便賺回來了。
歎了口氣，宋夫人拿這個小弟子十分無奈，“我接到你師姐的來信，她過不了多久會回一趟縣城省親，我讓她等你幾日，你們師姐妹見面也能叙叙舊。”
如今趙月兒已經嫁人生子，别說梁子意，她都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她了。
不過說起她，宋夫人眼中卻還滿是笑意，“念哥兒長大了不少，聽說都開始啟蒙了，月兒給他找了個師父，人品不錯，學識卻不盡如人意。”
說起這個，宋夫人便覺得遺憾。
“世事難兩全，我倒是覺得人品比學識更要緊，左右現在念哥兒還小，隻是啟蒙而已，用不着太深厚的學識，實在不行這不還有您麼？”
被梁子意一番奉承說的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她的頭，宋夫人道：“我年紀大了，不曉得還能活幾年，唯有在的時候多幫你們謀劃謀劃了。”
“隻要您少喝些酒，必定能長命百歲。”要說宋夫人的酒瘾，梁子意是無奈的不行。
她在的時候還好，若她走了，宋夫人怕是真的沒個節制。
對于活不活的，她倒真的沒有太大的想法，放心不下的唯有這兩個弟子，“若是不能飲酒，人生有什麼趣兒？這是我的親筆信，若航哥兒有幸考上舉人，你便拿着這個去國子監，自會有人安排航哥兒進學。”
從懷中拿出用蠟泥細細封好的信箋，宋夫人歎道：“汴京是個吃人的地方，倘若沒本事會吃大虧的，若是航哥兒沒有揚名，你們便一生呆在小地方也是好的。”
見她細細為自家打算，好容易恢複正常的眼眶又紅了，不過這回沒有推辭，沉默的接下信箋，認真的道：“師父，我會想你的。”
此時世人思念之情不會宣之于口，宋夫人聽了梁子意這般直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卻也還是道：“師父也會想你的。”
這些年她對梁子意的行事作風也算是有些了解了。
從宋夫人處出來，梁子意的眼眶還是紅紅的，無人僻靜的小路上，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垂着頭，抹掉滾落下來的淚珠。
“你這是怎麼了？”
鄭阿柔瞧見梁子意眼眶紅紅的，不禁皺眉，“你這是被誰欺負了？”
一副護犢子的樣子，讓梁子意禁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有人欺負我。”
到底也沒有解釋為何難過，鄭阿柔也沒有深究，女兒長大了總歸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倒是阿遇多看了梁子意一眼，眼神之中帶着些許的研究。
對此，梁子意隻是笑了笑，并沒有多說什麼。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做着晚飯，門外傳來了砰砰的拍門聲。
擦了擦手，梁子意道：“娘，讓我去瞧瞧吧。”
這樣的事兒在他家發生的不少，遇見了鄭阿柔也沒有驚慌，手腳利索的做飯，點了點頭算是表示知道了。
見狀梁子意也不多說，将身上的圍裙解下來便往外走。
不知為何，在角落幫忙的阿遇也跟了上來。
門猛地從裡面打開，梁子意還沒有看清楚情況，一個皙白的巴掌便朝她揮了過來。
顯然是下了力道的，若梁子意結結實實的挨上這一掌，怎麼也得半邊臉通紅，耳鳴許久。
就在千鈞一發至極，阿遇急急将她拉開。
趔趄了兩步，并未摔倒，梁子意對阿遇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不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不悅的擡頭看向來人，見是生面孔，梁子意不禁皺緊了眉頭，“你們是什麼人？”
一般林家屯是不會有外人前來的，這群人顯然來者不善，村民竟沒有一個上前勸阻？
這樣的情況讓梁子意心火一陣陣的往外冒，有什麼好事她都沒有忘了提攜鄉親們，可遇上事兒他們卻隻會冷眼旁觀。
顯然，她是養出了一群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