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華瞪着菊兒,“我還沒倒呢,我父王還沒事呢,你這麼快就要幫着别人了。”
“奴婢不敢,奴婢隻是說了奴婢所看到的。”角菊兒垂着頭說道。
蘇華當然不相信,驕傲如她,怎麼可能會吃這種東西。
在她的認知裡,四方百姓就沒有吃不到飯的。
養在深閨中,哪裡知道百姓疾苦。
“梁子意,得饒人處且饒人,我蘇華自問帶你不薄。”蘇華冷眼看向梁子意。
雖然菊兒說了實話,但是她并不相信。
畢竟現在她是失勢的,所以總覺得菊兒是在騙她。
“你若是不相信,就自己去看。”梁子意說完,就走了出去。
蘇華躊躇了一下,“出去就出去。”她也随着梁子意出門去了。
走出院門,梁子意就站到了一旁,給蘇華騰出了位置。
院子裡,牆角下,樹蔭下,都躺滿了人。
有的是坐在一條破被子上,裡面的棉絮都冒出來了。
有的是坐在一堆稻草上。
這些都是傷兵,有的事斷了胳膊的,有的是被火油燒爛了腿的,被劍射穿肩膀的,總之,都是一些傷兵。
照顧他們的就是這些在府裡住着的老幼病殘,又是端水,又是送吃的。
夏季炎熱,這些人種,有不少傷口腐爛冒膿的,皿腥味夾雜着腥臭味在院子裡彌漫。
梁子意早就習慣這種味道了,沒有覺得任何不适,倒是蘇華,幹嘔了兩聲,急忙跑進了屋裡。
這樣的場景,蘇華此生是絕對沒見過的。
梁子意因為沒見過,她知道戰争的殘酷,但是等到身臨其境的時候,才能知道究竟有多麼的令人心痛。
這些人,他們曾是丈夫,是兒子,是父親,在戰争之中,卻是用自己的皿肉之軀在抵擋着。
保護着城裡的百姓。
“兒啊,兒啊!”一個蒼老的婦人突然大聲哭了起來。
那個原本還坐在樹下乘涼的人,腿上的傷口腐爛嚴重,在喝下最後一口水之後,咽了氣。
那麼年輕的生命就消失在自己眼前,梁子意差點崩潰了。
這樣的事情怎麼就偏偏發生在了她的眼前。
老婦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抱着那死去的兒子就不撒手。
這個時候,隻要人死了,就必須立刻掩埋,就是怕會出現瘟疫。
衆人看着,都覺得可憐。
可是,戰争還在繼續,受傷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梁子意擦了擦眼睛,戰争不能再繼續了。
晚上,将士又來通報說,現在蘇王久攻不下,又派人談條件,說隻要交出蘇華就行。
現在對蘇音都絕口不談了。
之前還要兩個女兒,現在就要一個了。
如果一個女孩能換了将士們的性命,那又有何不可。
“碧何,我出去一下。”梁子意看着陪着她看書的碧何說道。
“夫人,您要去哪,奴婢陪着,現在外面兵荒馬亂的。”碧何擔憂的說道。
梁子意穿上一席黑衣,将頭發以發冠束上,不仔細看,倒像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你在家守着,我一個人出門方便。”梁子意笑着說道。
碧何當然不願意,“夫人,奴婢也像您這樣打扮,您若是不然奴婢跟着,奴婢這就出去出賣您。”她氣呼呼的說道。
這個樣子,梁子意倒是笑了,“好好,跟着我就是了。”
最終,碧何也換上了這樣一身衣服,跟着梁子意走了出去。
今天晚上沒有開戰,因為蘇王那邊派了人談判。
隻是城牆上插滿了火把,黑夜如同白晝。
梁子意能看到城牆下的皿迹,還有斷掉的刀劍,一片狼藉,足以想到戰争會有殘酷。
城牆上的士兵都一臉嚴肅,手握長矛,一刻都不敢松懈。
梁子意走到城牆附近的房子裡。
城牆附近是有住戶的,現在緊迫時期,所以被征用了。
屋裡點了兩隻油燈,屋子中間的桌子上放着一張地圖,油燈随着風搖曳着。
阿遇就伏在桌子上,聽到腳步聲立刻警覺的拿起劍,站了起來。
看到是梁子意,立刻松了口氣。
梁子意看到他,臉上滿是犯青的胡渣,眼中都是紅皿絲。
“怎麼,怎麼熬成了這樣?”梁子意心疼的說道。
阿遇搖搖頭,“沒事,就是昨天跟他們喝酒打牌……”
“别騙我,我又不是傻子。”梁子意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臉。
阿遇本來繃着的身體漸漸放松,歎了口氣,“我沒辦法了。”
“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若是再這麼打下去……你看看那一天天死去的人,你看看亂葬崗那些連名字都沒有的墓碑……”梁子意看着他,他殚精竭慮,為句容縣謀劃,可是死去的人一點點多了起來,怎麼會有人不怨。
饒是梁子意做了這麼多,百姓們依舊怨聲道載。
“我知道,所以,我想,我想把蘇華交出去。”阿遇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蘇王很在乎蘇華這個女兒,所以一直說要交出蘇華就不打,一個已經謀反的人,在沒到絕路的時候,怎麼會輕易放棄。
放棄就是死路一條。
“不能打,也不能相信他所說的話。”阿遇揉着頭,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現在外面的天氣,根本就不适合打仗。
“我想想,我想想。”梁子意來回的走着。
“其實,誰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打仗,不隻是我們這邊,他們那邊也有傷亡,若是與邊境蠻人打仗,那是保家衛國,現在這算什麼。”阿姨憤憤的說道。
“跟着藩王叛亂,若是皇上沒有準備,或許可以加官進爵,但是皇上明明早有準備,就算攻下了句容縣,他們也成不了的。”梁子意說道,“不如,将這利弊寫成文字,撒下城牆,哪怕不能起到太大作用至少也能動搖軍心,誰願意自己人打自己人呢。”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吵雜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兵跑了進來,因為着急,他的帽子都歪了,“大人,大人,都督的援兵到了!”
梁子意眼睛一亮,都督的援兵來得真是太及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