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明媚的陽光透過城堡上層兩扇窗戶,斜斜地映在一塵不染的黑檀木地闆上,把這400平米大小的客廳渡上了一層金色。
十六隻雪白的水蜥蜴油蠟燭靜靜地燃燒,那一簇簇跳躍的火苗上,各有一隻紫金圓盤,圓盤裡的琥珀承受不住這樣的溫度,正悄悄融化。随着琥珀的融化,一股股清雅的幽香充斥着整個客廳。
客廳的正中間,放着兩張黃金框架,水蜥蒙皮的沙發椅。兩名男子各自坐在椅上,輕輕地交談。而他們的身後矗立着四名全身铠甲的騎士。
“杜恩克魯殿下,王室竟然沒有邀請我參加今年的狩獵盛會。國王陛下是不是對我有什麼偏見啊?”
身穿華麗公爵服的中年男子向對面的客人輕聲問着,他是這座城堡的主人,埃裡克森公爵。
“埃裡克森,你今年的年金又沒有繳納吧?”杜恩克魯輕聲提醒道。
“先王曾允諾,我們埃裡克森家族無需繳納年金。我也隻是遵循先王的意志而已。陛下怎麼能怪罪我呢?”埃裡克森一臉委屈的模樣,讓杜恩克魯有些不滿。
杜恩克魯是多铎王國的巅峰騎士,鐵壁騎士團的團長,埃裡克森公爵的祖父是他的摯友,因此他也是埃裡克森公爵的靠山。隻是這些年來,埃裡克森越來越不像話,仗着先輩的遺澤,和杜恩克魯的庇護,幹了許多巧取豪奪的事情,而且屢教不改。如果不是因為多铎國王的要求,杜恩克魯根本不想再見到埃裡克森。
見杜恩克魯沉默不語,埃裡克森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意味深長地道:“殿下,背棄承諾可不是主君的美德,您身為王國鐵壁應當向陛下建言。”
埃裡克森公爵在那裡指桑罵槐,令杜恩克魯心生恚怒,他卻不動聲色地說:“埃裡克森,這十幾年來,你都沒有繳納年金,陛下可都沒有說什麼。但是你讓人毆打陛下的稅務官,還扒光他的衣服,這可不是貴族的風範。”
“這不是我幹的!”埃裡克森大聲辯解道:“是稅務官遭遇了盜匪,我已經命人緝捕那些流寇了。”
“是嗎?”
“當然!”埃裡克森歎了口氣,說道:“殿下,我也不是不願意繳納年金。隻是我最近聽到了一個傳聞。陛下打算用我的領地去收買約克家族。。。。。。”
“絕無此事!”杜恩克魯斷然否認,說道:“我這次過來正是受陛下委托,向你說明,那是夜枭制造的謠言。陛下希望你不要輕信流言。”
“那就好。”埃裡克森長松一口氣,笑道:“我也認為這是個可笑的流言,為此我以殿下您的名義,向約克家族發了一封聯名信,斥責他們侵占我的領地。隻有這樣才能顯示我們多铎貴族團結一緻,不會被謠言撼動,才能令岡比斯的陰謀敗露。您不會怪我逾越吧?”
此言一出,房間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
杜恩克魯身為尊貴的黃金騎士,王國巨頭,埃裡克森居然敢不經同意,就以他的名義向約克家族寫斥責信。這種輕慢的行為,讓杜恩克魯身後的家族騎士向公爵怒目而視。
埃裡克森對此視而不見,他緊盯着杜恩克魯的反應。埃裡克森知道,自己一向不讨杜恩克魯的喜歡,自從掌權以來,杜恩克魯就對他越來越疏遠。隻是,這件事情涉及到自己的根基,如果不采取措施,真的要把領地拱手讓人嗎?既然你們說這是謠言,那就對外證明這一點!
杜恩克魯沉吟片刻,笑道:“沒關系,這是應該的。”
埃裡克森此時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氣,同時他也清楚,這件事情已經把祖父的恩情用完了。今後,再也不能打着杜恩克魯的名号為所欲為,雖然有些可惜,可是想到自己能讓黃金騎士低頭,埃裡克森又得意了起來。
原本還想保住你的性命和爵位,現在還是用你人頭去完成陛下的計劃吧。
杜恩克魯對埃裡克森的心态洞若明燭,也無意同一個将死之人計較,說道:“如果,你有約克家族侵犯領地的證據,鐵壁騎士團可以在埃裡克森公爵領駐留一段時間,作為對你的支持。”
沒有收到王室狩獵盛會的邀請,埃裡克森并不在乎,可那個流言卻讓他惶惶不可終日。無論流言是真是假,埃裡克森都不想坐以待斃,他認為唯有讓王國與約克家族公開對峙,才能解除這次危機。
埃裡克森決定抓住鐵壁騎士團巡視王國領土的機會,利用杜恩克魯的名義,給約克家族發斥責信,同時故意制造摩擦與争端,讓王國騎虎難下,不得不站在自己這一邊。這樣一來,流言無論真假都不攻自破。雖然,這會得罪杜恩克魯,但埃裡克森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
現在,杜恩克魯明顯要用行動來撇清這個流言,這讓埃裡克森喜出望外,他說道:“我當然有證據!薔薇夫人的情人,蘭德爾子爵在我的領地建立定居點,我已經派遣手下的騎士去搜集證據了。這個時候,他們差不多該回來了!”
“看來,我還沒有來,你就開始做準備了。”杜恩克魯似笑非笑看着埃裡克森,淡淡地說道:“這樣也好。”
埃裡克森那裡知道,他注定就是個犧牲品。即便他沒有動作,王國也會制造他與約克家族的争端,再用他的性命去平息此事,最終完成狡狐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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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犬狂吠着沖進樹林,一大群驚慌失措的黃羊從林子裡跑了出來,十幾名身穿獵裝的年輕女子,赤手空拳地追逐四散奔逃的黃羊。追上獵物後,她們僅有手掌就将獵物的脖子折斷,不一會,這群黃羊已經所剩無幾。
“沒有熊,沒有狼,連野豬也沒有。真是無聊的狩獵盛會,還沒有射地鼠有意思。”西爾維娅站在高坡上,對身邊的維克多抱怨道。
維克多讪讪地放下手中的獵弓,他剛剛射死了一隻藏在地洞裡的肥地鼠。
“聽說,你僅用2個月的時間,就修築了容納10000多人的村舍?”
西爾維娅側頭看向維克多,豔若桃李的面容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分外動人,維克多心中一跳,說道:“總不能讓人凍死在妮可的領地吧?這可有損約克家族的名聲。”
“凍死?不至于吧。你還不是為了留下那個平民神父?”西爾維娅輕笑道。
維克多正色問道:“教會同意讓米勒神父主持我的領地嗎?”
“當然,為了你的事情,我可是下了不少工夫。你準備怎麼報答我?”西爾維娅伸出雪白無暇的纖手在維克多的臉上捏了一把,媚眼如絲地問道。
維克多打了個寒顫,苦笑道:“你又想要什麼?”
西爾維娅咯咯笑着:“不逗你了。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用那麼短時間,修建10座村落,而且還不是棚屋?”
怎麼做到的?分工合作?組織管理?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集中制和封臣制的區别。但這又怎麼解釋了。
維克多想了想,說道:“如果,你制定了計劃,安排了任務,又親自讨論每一個細節,再親自檢查每一個環節,同樣會有驚人的效率。”
“圓桌會議?”西爾維娅柳眉一挑。
維克多點點頭:“算是吧。”
聽說要和農夫攪在一起,西爾維娅頓時失去了興趣,于是又換了話題。
“你看,下面的那些女見習騎士怎麼樣?”
在山谷裡面狩獵的都是約克家族的女見習騎士,她們個個年輕貌美,窈窕動人,尤其以一對雙胞胎姐妹花最為出色,兩人桃腮勝雪,紅唇欲滴,單論容貌還在妮可之上,隻是氣質身形上又遜色了許多。這些女見習騎士,頻頻看向山坡上的維克多,目光大膽又羞澀,時不時和同伴調笑幾句,然而這又如何能瞞過維克多的耳朵。
這些女見習騎士敢于在西爾維娅的面前讨論自己,這讓維克多很奇怪。西爾維娅卻在旁邊說道:“那對雙胞胎姐妹今年21歲,姐姐愛麗娜,妹妹愛麗絲,她們的父親是羅爾德.約克勳爵,勉強算是家族的支系皿脈,母親是平民女子,不過她們的父親已經過世。這對姐妹的皿脈并不純淨,一般來說,不會晉升為騎士。”
“和我說這些幹什麼?”維克多莫名其妙地問道。
“我在建議你換兩個人選,作為你的貼身侍女。”西爾維娅盯着維克多眼眸,淡淡地說道。
“我不。。。。。”
“不許拒絕!”西爾維娅俏臉一闆,态度堅定無比。
聯姻!
維克多頓時領悟到西爾維娅的意圖。
騎士代表力量與權勢,騎士又來源于皿脈,因此貴族對皿脈的追求深入骨髓。這也造就了聯姻這種貴族傳統,而聯姻又帶來了皿系同盟。每一個皿系同盟就是一股貴族勢力,單岡比斯就有6個皿系同盟,分别是東部皿系,南部皿系,中南部皿系,西部皿系,王族皿系和約克家族皿系。
皿系同盟不像附庸關系那樣牢不可破,但那也是十代人以後才能發生的變化。而聯姻的政治意義非常鮮明,那就是明确立場。西爾維娅可以讓維克多保持獨立,但不能容忍維克多投入其他領主勢力的懷抱,那麼聯姻成為必然的選擇。
維克多并不抵觸結盟,他已經深刻的體會到,加入領主勢力的必要性。如果真的要選擇的話,約克家族是首選的結盟對象。自從發現煉金塔自動抽取蟻人的魂火和資源後,維克多和蟻群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從這一點來說,維克多和約克家族有着共同的利益訴求,這比什麼同盟關系都牢靠,可是西爾維娅不知道啊!
好不容易才遮蔽了教會的視線,再弄兩個女見習騎士到身邊,這不是坑我嗎?
維克多在心中哀歎,眼神明滅不定,他在盤算如何拒絕西爾維娅,而又不損害彼此的信任。但這在西爾維娅的眼中卻有另一種解釋。
西爾維娅了解維克多背景,在她看來,維克多遭到了愛人的背叛,被當作禮物送了出去,于是性情大變,但不是變得自暴自棄,而是奮進昂揚。維克多是想要成就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玩物,為此他不惜抛棄貴族的體面,和農夫傭兵打成一片。這種行為也遭到貴族的诟病,包括他自己都覺得難堪,因此維克多不願意其他貴族踏入他的生活,看他的笑話。
原本,維克多已經獲得了成功,農牧體系,水利工程,岩磚,任何一項成果拿出去都能獲得巨大的聲望,然而他又不得不屈從與自己的意志。想到這裡,西爾維娅有些歉疚,又有些憐憫。
西爾維娅十分喜愛維克多。但歉疚也好,喜愛也罷,這些情緒和她的信念相比,像塵埃一樣微不足道。如果,維克多嚴重危害到約克家族的利益,而且又無法控制,西爾維娅也絕不會心慈手軟。在某種意義上,黃金騎士的信念和煉金生物的意志側一樣堅不可摧,但騎士懂得變通。
“你選兩個貼身侍女,我可以讓她們住在黑堡鎮,或者給你一座莊園去安置她們,她們不會幹涉你的領地事務。這樣總行了吧?”
西爾維娅對維克多十分包容,但對那些女見習騎士又冷酷無情。維克多也不知道該怎麼表态,正當他左右為難的時候,一隻塵隼從北方飛來。
“呱!”
見到主人,塵隼大叫着,落在了維克多手腕上。
維克多解開系在塵隼兇前的信箋,仔細看了看,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親愛的,發生了什麼?”西爾維娅問道。
維克多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北邊的領地,被埃裡克森公爵踏平了。”
西爾維娅思索片刻,嫣然而笑。
“狩獵盛會開始變得有趣了!”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