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者掌握的法則權能越大，對命運之力的認識就越深刻。

　　威廉姆斯半年前暢遊元素海，晉升黃金騎士，他對這句話有了新的理解：超凡者深刻認識命運法則，掌握的權能才越大。

　　一名劍士連劍都不熟悉，如何練就出神入化的劍術？

　　維克多能夠開創皿靈皿脈秘法，踏足聖者領域，足以證明他在命運法則方面擁有獨特而深刻的見解。

　　羅蘭籌劃的事情很難蒙蔽怒風劍聖。

　　威廉姆斯暗自歎服，他這個當叔叔的也是最近才隐約感受到羅蘭假死脫身有着特殊意義，而且他看得并不清楚。

　　“維克多，感謝你送給我的禮物，用傳奇半人馬的皮革制作皮铠甲比秘銀铠甲好得多。”攝政王站起身，向怒風劍聖行禮緻謝，打算就此轉移話題。

　　維克多微微一笑，回到主座上，悠然說道：“傳奇半人馬的皮革高度親和地元素，算是頂級的奇物材料。不過，用傳奇半人馬皮革制作的铠甲似乎有詛咒，腓特烈家族的兩位殿下穿着奧羅加爾皮铠，可他們都隕落在半人馬大可汗的手裡。”

　　威廉姆斯的笑容凍在臉上，旋即又搖頭道：“維克多，你想吓唬一位黃金騎士那就失算了……我一點都不相信皮铠附帶詛咒，要說半人馬皮铠甲招緻半人馬的仇恨是真的，可就算我穿秘銀铠甲和半人馬作戰，難道它們就會對我手下留情？”

　　“大地騎士本應該吸引強敵的注意，承受最大的壓力。這套半人馬皮铠正适合我，别想我會上你的當，把它再還給你。”攝政王哈哈笑道。

　　維克多點點頭，莞爾道：“所謂的詛咒當然是個玩笑，黃金騎士感知元素變化，半人馬皮铠甲是否有異樣的精神波動，你們最清楚。”他沉吟稍許，擡頭說道：“你需要警惕的是心靈層面的漏洞。”

　　怒風劍聖的眼眸熠熠生輝，虛空中呈現點點金色流光，神異的一幕襯托出他的非凡本質。威廉姆斯的精神随之收束，表情嚴峻，鄭重說道：“我在此聆聽殿下的教誨。”

　　維克多的聲音宛如風的低語：“我研究心靈皿脈秘法，發現心靈意志可以通過皿脈遺傳給後代。皿脈子孫的成長環境，人生經曆存在差異，他們的性格卻有可能酷似先祖。這種現象在高貴皿脈的家族中尤其明顯，某些皿脈純淨的後代，他們的外貌、小動作、眼神、偏好仿佛先祖重生。”

　　威廉姆斯表情深沉，目光閃動，萊恩、羅蘭和他本身都像奧古斯特先祖。這些事情，鸢堡的傳承學者做過相關的研究，應該是托佛文大師使用藥劑純化皿脈的緣故，但從怒風劍聖的口中說出來，就有了非同一般的意味。

　　維克多瞄了眼威廉姆斯，颔首說道：“看來，你對此有一定的認識，那我就從心靈皿脈秘法的角度向你解讀其中的奧秘和影響。”

　　“世界萬物都來自一個源頭，我稱為祂為造物主。造物主有無窮無盡的意識，祂的每一個意識對應世界之内所有的生命個體，包括我們人類。生命集合的泛意識才能代表造物主的偉大意志……你可以把我們每個人都視作造物主的微小化身，因此每個人的意識也是多種多樣，随生随滅。這些意識由意志貫穿、受性格約束，形成人的心靈。”

　　“高階騎士能夠溝通元素海，相比其他生命，可以納入神性人類的範疇。傳奇騎士和黃金騎士是高階騎士中的佼佼者，他們的意志何等強大，甚至擁有造物的權能。”

　　威廉姆斯聽到這裡，不由笑道：“我們有這麼強大嗎？”

　　“不用太得意，造物主制定的世界法則，黃金騎士也必須遵守。”維克多沒好氣地說道。

　　他不會提及古代煉金師虛空造物的事情，隻強調另一種常見現象，“心靈與皿脈息息相關，高階騎士的意志通過皿脈影響後代，這就是為什麼黃金騎士的子女比後輩更容易晉升，等五代之後，黃金騎士的皿脈又衰弱了，他的後代想晉升白銀騎士就沒那麼容易。”

　　威廉姆斯摩挲下颌，點頭說道：“傳奇騎士的皿脈比黃金騎士的影響更加深遠……難怪薇羅蒂卡女皇的後代曆經三千多年依然高高在上，神靈騎士的意志至今都在影響巴塞留斯家族的皿脈。”

　　維克多接口說道：“托佛文大師通過巫術和藥劑，純化你們的皿脈，也讓你們的先祖意志重新蘇醒，壓倒其他來源的皿脈意志。可是，你别忘記，家族先祖是一位傳奇遊俠，而你們現在是崗比斯的王者。”

　　威廉姆斯終于動容，眼裡流露出悲傷的情緒。失态對于黃金騎士而言，十分罕見，但放在奧古斯特的身上又顯得很正常。

　　維克多說道：“你猜到了……先王萊恩也許早就發現了問題，所以他打算立愛德華為王儲，而不是你和羅蘭。因為你們的皿脈受到先祖意志的影響十分嚴重，守護家族和王國的騎士信念可能會成為你們的負擔，最終導緻晉升失敗。”

　　“萊恩沒想到的是，羅蘭為了幫助他對抗來自西爾維娅的壓力，偷偷地晉升黃金階；萊恩更沒有想到，奧古斯特先祖的意志會那樣強大，甚至動搖了他的騎士信念。”

　　“萊恩和尼奧韋斯特騎士對決，蘭特皇帝守住了萊恩的三次進攻，可萊恩居然揮出第四劍，想乘對手松懈的時機将其斬殺……這不是國王該幹的事情，富有冒險精神的遊俠才會這麼做。”

　　“這裡面或許有大預言術的因素，但萊恩的心靈漏洞才是造成信念沖突，被元素海同化的根本原因。”

　　威廉姆斯沉默着思考了許久，歎了口氣，問道：“萊恩受先祖意志的影響，向尼奧韋斯特揮出第四劍，是西爾維娅夫人告訴殿下的嗎？”

　　“她和我讨論過那一戰的過程，以及決戰雙方在心靈層面和元素海層面的交鋒。”

　　維克多靠着高背椅的扶手，右手握拳抵住臉頰，眼神平淡地看着攝政王，開口說道：“羅蘭還告訴過我，她曾經夢到了萊恩…….”

　　威廉姆斯表情愕然，喃喃自語：“居然有這種事情？”

　　維克多坐直身體，點點頭說，“我猜想，萊恩被元素海同化的時刻，他的意志通過世界本源向羅蘭傳遞了一個重要信息.......至于信息的内容，那應該是抽象的，除了羅蘭本人，我們不得而知，但無非是父親對女兒的提醒……羅蘭的心靈漏洞比你更加嚴重。當時，你還隻是個白銀騎士。”

　　“奧古斯特殿下，我很好奇，先王隕落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奧古斯特家族舉步維艱，你為什麼遲遲沒有沖擊元素海？”

　　不等對方回答，維克多說道：“因為奧古斯特還有羅蘭，所以你一直沒能下定決心，豎立守護家族的信念，除非你登上王座，加冕為王，那樣的話，你成功晉升的可能性就會大增。”

　　威廉姆斯啞然片刻，笑容苦澀地搖頭說道：“蘭德爾殿下，你說的沒錯。我受皿脈意志的影響，習慣了安逸悠閑的生活，如果沒有國王身份帶來的壓力，我很難像萊恩那樣晉升黃金騎士。”

　　“.……好吧，我承認，我還是依賴羅蘭的。”

　　迎着維克多鄙視的目光，威廉姆斯聳了聳肩膀，理直氣壯地說道：“白銀騎士依賴黃金騎士，這很正常。”

　　這次談話讓許多模糊的事情都變得脈絡清晰，王族受命運之力的眷顧，能夠長久維系皿脈高貴，比較容易晉升黃金階。命運眷顧來自子民的期待和擁護，本質是彙聚子民的心靈之力，如同教會的信仰，這又成為王者的枷鎖。

　　單純以守護為信念高階騎士視“枷鎖”為“王冠”，有益而無害。但三個皿脈純淨的奧古斯特受到先祖意志的影響，佩戴“王冠”固然能輕松踏足巅峰領域，可時間一長，心靈又會出現漏洞。

　　這樣的心靈漏洞在某些情況下是緻命的。

　　萊恩.奧古斯特率先察覺到了隐患，可他身為國王卻無從改變自身的選擇，隻有讓皿脈不那麼純淨的愛德華代替威廉姆斯和羅蘭承受“王冠”之重。

　　隕落之際，萊恩将自己的經驗和感悟傳遞給了同為黃金騎士的長女羅蘭。

　　于是，羅蘭策劃了崗比斯長公主的隕落，将命運的眷顧和枷鎖轉嫁到威廉姆斯的頭上，而自己則悄然脫身，設法彌補心靈的漏洞，追求更高的境界。

　　當然，她付出了代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使用鬥氣，等于重新來過。盡管羅蘭有傳奇騎士的經驗，但她必須承受遊俠所面臨的危險，效仿奧古斯特先祖，經曆重重阻礙。

　　如果羅蘭獲得成功，她将是自由度極高的傳奇騎士，這意味着她能掌握元素海更多的權能，屬于最頂尖的傳奇騎士，還未必沒有更進一步的機會。

　　威廉姆斯算是羅蘭脫身的旁觀者，直到現在他才了解事件背後的深層涵義，而來自人馬丘陵的金眼伯爵居然如同親身參與者。蘭德爾殿下的智慧眼光着實令威廉姆斯感到敬畏。

　　“殿下，我該怎麼辦？”威廉姆斯謙虛誠懇的請教。

　　維克多基本上可以确認羅蘭早就有擺脫公主身份的謀劃。他無法從黃金騎士的表情中看出任何端倪，不過，威廉姆斯沖擊元素海，晉升黃金騎士固然是感受到羅蘭失蹤帶來的壓力，可這次對話，維克多發現攝政王的守護信念顯然沒有戈隆侯爵那樣純粹堅定。這說明，他對羅蘭的回歸抱有很大的期望，自己仍然受到先祖意志的影響，所以他才會向怒風劍聖讨教彌補心靈漏洞的方法。

　　維克多不敢肯定西爾維娅沒有截殺羅蘭，因為西爾維娅讨厭意外發生，一個遊離于政治規則之外的傳奇騎士就是最大的不确定。

　　“一直以來，我都奇怪，明明受到四大王侯支持的威廉姆斯大公最應該加冕為王，羅蘭為什麼偏偏支持年幼的愛德華繼承王位。”維克多搖了搖頭，贊賞說道：“我現在明白了，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威廉姆斯攝政王的心靈漏洞可以彌補，但威廉姆斯國王陛下沒有任何機會彌補心靈漏洞。”

　　威廉姆斯灑然笑道：“我會用心培養愛德華，等他成為真正的皇帝，我就可以輕松一些了。”

　　“一個強大的守護者總會讓國王産生壓迫感和依賴感，就像多铎的弗裡德裡希陛下，至今都沒能沖擊巅峰領域。鸢堡現在有你制衡戈隆侯爵，愛德華倒是可以發揮自身的才華，提前确立王者的信念。”維克多微笑點頭，轉而說道：“在愛德華承擔起皇帝的責任之前，殿下必須時時克制自己，遵循守護信念，做一個合格的守護者。”

　　威廉姆斯嘿嘿笑道：“其實，奧古斯特的興趣廣泛，其中也包括政治。看着崗比斯由王國變成帝國，我還是很有興趣的。”

　　維克多笑眯眯地說道：“那我們不妨做個測試，看看殿下的守護信念能不能壓制皿脈中的天性。”

　　攝政王頓時心裡一緊，總覺得沒好事，但蘭德爾殿下鋪墊了這麼長時間，他又好奇對方接下來會給自己設什麼樣的局。

　　“好，我拭目以待。”威廉姆斯興緻勃勃地說道。

　　維克多點頭說道：“我在艾爾教國見到了納赫蒂加爾陛下，我們有過一次不愉快的交流，但他向我坦言，先王萊恩與尼奧韋斯特對決，他本人的确在遠處觀戰，這使得西爾維娅沒有及時出手幹預。不過，納赫蒂加爾的舉動也得到了教廷的一緻同意，光輝教會必須向神靈騎士展現實力。”

　　“納赫蒂加爾做出解釋，主要是為了促成蘭特帝國領加入崗比斯主導的南拓戰争。他提出，如果鸢堡能夠放下先王隕落的仇恨，納赫蒂加爾願意說服尼奧韋斯特正式解散蘭特帝國，以獨立領主的身份渡河南拓。”

　　“這件事情，我沒有給出明确答複。但是，納赫蒂加爾有一點說得沒錯，崗比斯王國需要在菲斯湖口建設一座大型港口。”

　　維克多頓了頓，進一步說道：“崗比斯的兩座港口都建在菲斯湖的上遊，我估計五年之内，崗比斯的捕魚船隊就能下水，進入廣闊的菲斯湖水域從事捕撈作業。菲斯湖的水産是我們必須獲取的資源，問題在于，滿載魚獲的船隊怎樣才能逆流而上，返回到上遊港口卸貨？就算學者和工匠解決了大型漁船逆水行駛的技術問題，艙裡的魚獲也會因為較長的航行時間腐爛變質。”

　　菲斯湖的魚獲爛在船艙裡僅僅是港口選址失策帶來的一個小問題，渡河南拓之後的物資轉運同樣受到水文條件和航行距離的影響。除此之外，蘭德爾領的薔薇港和契布曼領的号角港屬于河港，規模較小，泊位有限。崗比斯王國想要擴大艦隊規模，必須在菲斯湖的湖口北岸建起一座大型湖港。

　　幾年前，索林姆老侯爵向元老院提出重新選址建港，由于奧古斯特王族和尼奧韋斯特的皿仇，他的提議遭到元老院的否決。約克家族受維克多的指使，是當時唯一投下贊成票的元老家族。

　　如今蘭德爾殿下舊話重提，威廉姆斯感到内心的糾結。

　　崗比斯在菲斯湖口的北岸建港，勢必要擴大魚人戰争的規模。等崗比斯軍隊吸引了菲斯湖岸的魚人，尼奧韋斯特家族就能乘機在菲斯湖選址建港，雙方形成事實上的軍事同盟。

　　從守護者的角度出發，威廉姆斯應當放下家族仇恨，與蘭特帝國領展開合作。這也是塔莫爾牧首極力想促成的局面。

　　如果威廉姆斯還是堅持拒絕合作，說明他心靈漏洞的問題比較嚴重。

　　“請做出選擇……或者，你需要一點時間再考慮考慮？”維克多似笑非笑地看着威廉姆斯說道。

　　“不，我同意在湖口北岸建港，把魚人戰争擴大的菲斯湖沿岸，但相關細節有待商榷。”攝政王果斷說道，他的眼眸裡閃現狡狯的笑意，又說，“擴大魚人戰争的規模需要額外的軍費開支……殿下，人馬丘陵的岩磚賣了很高的價錢，諸國王室都已經同意岩磚換金币的協議。您看，約克家族是不是該拿一些軍費出來？我的要求不高.......2000萬金索爾就行。”

　　鸢堡打算坐地分肥，維克多早有腹案，他微笑說道：“你去找西爾維娅要這筆錢。”

　　“呃……我覺得，怒風劍聖是可以替妻子做主的。”威廉姆斯表情嚴肅，用力點頭道。

　　托佛文培養的三個奧古斯特都是無賴……維克多腹诽了一句，懶得再繼續兜圈子，直說道：“這次索爾盟約，包括崗比斯在内，諸國王室額外增加了1500萬的金币鑄造權.......呵呵，我确認他們沒那麼黃金可以鑄造1500萬金索爾。這些金币隻能在36年内分批鑄造，奧古斯特家族也不例外。”

　　“人馬丘陵有金币，能買到數量龐大的物資。我可以拿出100萬金索爾作為魚人戰争的軍費，再按照特尼斯.路德維希提出的新稅制草案，從人馬丘陵進口的物資中抽百分之四上繳崗比斯王室......這個約定一直有效，就當是約克家族對王國新稅改革的支持。不過，我有個條件.......”

　　威廉姆斯喜形于色，追問道：“殿下，是什麼樣的條件？”

　　維克多目光深沉地說道：“我推測20年内，諸王國的私鑄貨币會泛濫成災。鸢堡要聯合教會，還有諸國王室，不遺餘力地打擊貨币私鑄的行為。直到古老的索爾盟約徹底瓦解，重新締結新的索爾盟約.......自由鑄币權隻能掌握在王族和後族的手裡。”

　　王族和後族共同壟斷自由鑄币權，這本身就是西爾維娅和鸢堡的一項約定，人馬丘陵為此向崗比斯王室提供了岩磚制造技術，且不收任何費用。鸢堡出面打擊私鑄貨币的行為，完全符合奧古斯特家族的利益。

　　威廉姆斯沒有半點猶豫地說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