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團現在有多少人？

　　巴羅爾說不清楚，他負責培養水銀的内線，内線獨自發展外線，外線就是依靠黃金團養家糊口的馬車夫、黑幫打手、黑市商人、酒館老闆、雜貨鋪老闆等等。這段時間，巴羅爾一直在登石城與假面兄弟會糾纏，岡比斯的水銀内線自行發展。等他回來之後，才開始着手處理岡比斯水銀内線的事務。他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并不全面，隻知道一個大概情況：七、八千外圍成員，隻少不多。

　　由于巴羅爾隻對維克多負責，莉莉娅也不清楚黃金團究竟有多少人。她所掌握的是走私商隊和山寨據點。走私傭兵加上山民的總人數接近兩萬。

　　黃金團的渠道、終端、信息各有所屬，莉莉娅和巴羅爾兩大頭目互不知情。最應該了解黃金團底細的人是開創者維克多。但巴羅爾現在都說不清楚外圍成員的數量，維克多能知道什麼？

　　他隻知道，黃金團創造的利潤遠遠沒有達到預期。

　　原以為三歲半的黃金團還是個小奶牛，需要精心喂養……沒想到，它已經變成了一頭大肥牛！

　　可是，說好的牛奶呢？

　　蘭德爾子爵決定弄明白兩個最關鍵的問題：

　　誰分走了我的錢？他們是怎麼分的？

　　于是，水銀首領巴羅爾一邊擦汗，一邊舉了一個例子：

　　舒爾茨男爵領盛産紅木、莎草蠟燭和木炭，缺少配置壯體藥劑的草藥，紅筋草、藍棘果和鐵牛花。黃金團的走私商隊途徑舒爾茨領，水銀内線在紅木鎮發展了一個外線商販，他從走私商隊的手裡，接過蜜餞、肥皂和各類山貨向外兜售。其中，就包括舒爾茨家急需的草藥。

　　外線商販賺了錢，便按照水銀内線的要求，第一時間購買馬車，承租兩條公共運輸線路，并定期向教堂捐贈獻金。他因此得到神父老爺的庇護。

　　随着公共馬車線路連接到舒爾茨領，走私貨物量猛增，像豬油、熏肉、油帆布之類的大宗貨物開始出現在紅木鎮的市場上。這引起了舒爾茨男爵注意。但由于外線商販和神父關系良好，他出售的商品符合舒爾茨領的需要。男爵沒有對商販采取粗暴手段，隻是派人調查了一下他的底細。

　　調查的結論是，這個自由民商販和相領領地的馬車夫搭上了關系，利用公共馬車，把野柳城的貨物偷運到舒爾茨領販賣牟利。

　　商販和馬車夫聯手倒賣貨物，逃避過境稅的行為損害的是鄰居的利益，舒爾茨領反而多了一條貿易渠道，商品價格還較為便宜。舒爾茨男爵對膽大包天的自由民商人睜隻眼閉隻眼，甚至還暗中維護他。

　　外線商販混得風生水起，豢養二十多個打手，鋪子盤了好幾間，雇傭夥計和車夫，承租更多的公共馬車線路，向治安所上交供奉，向教堂捐贈獻金，俨然成了紅木鎮的一号人物。

　　然而，事情發生了有趣的變化。舒爾茨領的村民用廉價的豬油和牛油混合，制造出一種新的莎草蠟燭。它的味道大，亮度低、不耐燒，但成本隻有牛油綠莎燭的五分之一。村民原本是自用的，外線商販卻看到了商機。他以2銅索爾5根的價格，大量采購混油蠟燭，再以2銅索爾3根的價格轉手賣給其他領地的外線商販。既然外線商販開始用公共馬車向外出貨了，當然也少不了舒爾茨領的其他特産。而他的采購價比商隊高出不少。

　　黃金團外線出貨種類豐富，價格便宜，采購商品價格合理。舒爾茨男爵簡直就笑不動了，對于外線商販通過公共馬車轉賣的野柳城物資的行為，他選擇視而不見。

　　外線商販已經和黑幫、村長、治安所、神父、甚至舒爾茨男爵本人都形成了很深的利益勾連。打死商販很簡單，取代他也輕松，但這條流民商人自發形成貿易渠道不能斷。否則，舒爾茨家族的損失遠遠大于收取過境稅的收益。

　　舒爾茨男爵的混油蠟燭最終以2銅索爾1根的價格，點亮了深水城的流民棚戶區。

　　水銀内線如法炮制，黃金團的外線商人如今遍布岡比斯王國的各大城鎮。

　　納爾森、巴裡特和陶德聽完之後，驚歎不已。維克多的腦海中卻出現了一個關鍵詞：野蠻生長。

　　水銀内線指出一條财路，外線的黑市商販自個就把黃金團做大了。黑市商販自主完成短線運輸、倉儲、采購、銷售、安保等等各個環節。每個環節都需要人手，每個人後面還有各自的家人親朋。也就是說，黃金團現在的成員包括：2萬山民、300多個黑商、6000多打手、同等數量的夥計，以及小幾萬的家屬。

　　這麼多人都拱在黃金團的盤子裡吃飯，還能給蘭德爾家族剩下多少？

　　當然，野蠻生長符合維克多最初的設想。在蘭德爾家族缺錢少人的情況下，必須通過讓利的方式，充分調動流民的熱情，才能利用他們的财力、人力壯大整個組織。因此，黃金團在短短幾年内，變成了一個龐然大物。

　　不過，野蠻生長意味着失控。

　　黃金團的運轉模式中，水銀内線躲在幕後，聯系黑市商人，通過公共運輸網絡和各地集市，把蘭德爾領的商品貨物層層分銷。蘭德爾家族賺到了錢，走私商隊、小領主、封臣村長、黑市商人都分到了利潤，還養活了一大批馬車夫、黑幫打手和商鋪夥計。

　　表面看起來皆大歡喜，可黃金團每年産生的經濟總量超過百萬金索爾。維克多隻分潤其中的小部分利益，他怎麼能甘心？就好像舒爾茨領的蠟燭生意，維克多也想分一塊肉，但他連湯都喝不上一口。

　　蠟燭生意都不需要維克多過手，他當然分不到肉。實際上，黑市商販根本不知道黃金團的名字，也不認識什麼幕後大老闆，他們隻想巴結當地領主和神父。最糟糕的是，等黑商和小領主聯手打通公共運輸網絡之後，他們就不再依賴走私商隊開辟的山路渠道。

　　這将嚴重削弱維克多對黃金團的控制力。

　　黃金團龐大臃腫，組織結構松散，沒有統一的定價策略，沒有管控各環節的成本，還沒有明确的利益分配方案。如果地球上的企業家穿越到這個世界，他們看到黃金團的狀況，肯定會說：這玩意還不如破産重組。

　　維克多緩緩說道：“我對黃金團的現狀很不滿意！”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們分到的錢太少。”

　　納爾森愣了下，咕哝着說道：“大人，我覺得還行……去年，我分到3000金索爾！”

　　黃金團在蘭德爾家族内部有一套紅利分配方案，每支走私商隊賺到的錢，先扣除各項成本，維克多再拿走一半，剩下的按照股份進行分配。蘭德爾家族目前有37支走私商隊，去年的淨利潤為6萬金索爾，納爾森占一成股份，因此分了3000金索爾。維克多也多了30000金索爾的私房錢。但這點錢恐怕還不到黃金團年收益的一個零頭。

　　維克多歎了口氣，搖頭說：“如果黃金團去年的交易總額超過百萬金索爾，你還會這麼高興嗎？”

　　納爾森倒吸一口冷氣，驚呼道：“怎麼可能有這麼多？”

　　“是不是難以置信？商品流通領域的事情，我和你說不清楚。你隻要知道，有近10萬人靠黃金團吃飯。這個數字不奇怪！”

　　維克多掰着手指頭，說道：“黃金團現在有兩條貿易渠道，走貴重貨物的山路和倒賣大宗物資的公共馬車。事實上，公共馬車渠道創造的财富比山路多出十倍不止！各地的領主、教堂、村長、黑商、惡棍打手、馬車夫、商鋪夥計同時利用黃金團的兩條貿易渠道賺錢。而我們的收益隻來自走私商隊的山路渠道，公共運輸渠道和我們沒有半個銅索爾的關系！”

　　“黃金團明明是我開創的，可他們賺的比我們還多！為什麼會這樣？”

　　維克多環顧左右，他的目光最後落在老密探巴羅爾的身上。

　　“因為，大多數外線商販不聽我們的。”巴羅爾表情平靜地答道。

　　“不聽我們的話……說得對極了！”

　　維克多撫掌笑道：“山路據點的2萬山民聽我們的，走私商隊輕輕松松就能招募1400個山民傭兵。而黃金團的外圍成員至少有7、8萬人，而水銀卻隻能調遣幾十個可靠的人手……這是因為我們沒能有效的控制外線商販。”

　　納爾森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看巴羅爾，他剛剛都被老密探的語氣給鎮住了。

　　.明明隻能調遣幾十号人，偏要說什麼6000多個打手。那些打手不聽你的，人再多，有個屁用啊！幸虧大人英明，一眼看穿了這個老騙子。還是我們戰熊傭兵對大人最有用……納爾森沾沾自喜地忖道。

　　維克多把納爾森的表情收入眼底，揮手說道：“黑商不聽調遣，責任在我，與水銀無關。”

　　“大人英明。”巴羅爾心悅誠服地鞠了一躬。

　　“那怎樣才能讓黑商聽話呢？”維克多敲打桌面，沖納爾森擡了擡下巴，“你來告訴我……别左顧右盼的，我說得就是你。”

　　“啊？問我啊？”納爾森指着自己的鼻子，見維克多點頭，他又使勁摸了摸後腦勺，故作沉吟地說道：“這個……我認為要讓商人聽話，先得弄清楚，他們為什麼不聽話？我覺得……我在想啊，他們為什麼每年能賺百萬金索爾？這個問題很關鍵！”

　　維克多大吃一驚，納爾森這個家夥對商業貿易半竅不通，卻能一針見皿地問到點子上。這就是他的天賦智慧了。

　　維克多和顔悅色地說道：“再加工、再生産、再銷售……就拿舒爾茨男爵來說，我們賣的是廉價豬油，公共馬車的車夫把豬油運到舒爾茨領，中間隻加了個運費，舒爾茨男爵用便宜的豬油生産蠟燭，再賣給商人，商人又把蠟燭賣給流民家庭。這是不是比倒賣豬油更賺錢？”

　　“哦，原來是這樣。”納爾森摩挲下巴的胡茬，搖頭說：“蠟燭生意和我們沒關系，難怪那些商人不聽我們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他們用的是黃金團的渠道。”維克多蠻不講理地說道：“我現在就是要讓他們聽話，把蠟燭生意分給我們一份。你說怎麼辦？”

　　納爾森想了半天，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攤，“我不知道。”

　　維克多搖頭失笑，目光轉向了巴羅爾。

　　巴羅爾露出谄媚又狡猾的笑容：“大人，您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制約商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