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簡易的栅欄把喬治村分成内外兩部分。
各家的豬圈、牲口棚和菜地,以及幹草垛分布在外村,還包括瞭望塔、屠宰場、木炭倉庫和池塘。内村則是村民的居住生活區。
蘭德爾領的子民家庭集中在内村的東區,目前有46戶人家,近400人,家家都是庭院瓦房,看起來美觀又氣派。
南區設有倉庫、貨場、皮革作坊、鐵匠鋪、馬廄、刺芸豆田、草地和一個中型蓄水池,以及油帆布工坊。喬治村附近有70平方公裡的野生劍麻地,村子裡一半的雇工家庭都靠生産油帆布過活。
這些雇工家庭大多居住在村子西側的棚屋區,那裡的房屋由綁在一起的木柱子構成,并用麥稈和粘土的混合物抹在牆上,屋頂原先使用幹草覆蓋,現在則是磚瓦屋頂。房屋分為大、中、小不同的規格,大約有300幢,排列的十分整齊緊湊。雖然喬治村的棚屋設計合理,冬暖夏涼,但隻能用于居住,不可以生火做飯,以免發生火災。
喬治村的小教堂、村公所、水井、面包房、守備所、酒館和雜貨鋪統統位于村莊的中央廣場。這裡是喬治村的核心區域,每天早上,村長老爺的管事都會在村公所發布工作任務。
北區建有20幢青磚營房,營房的通風狀況良好,擺放40張上下鋪,可供80人居住。所有的單身雇工全部住在這片區域。他們正對着守備所,又被東區和西區夾在中間,而東西兩區的成年男性都要接受武裝民兵訓練。
村莊布局追求内部秩序,防禦外敵的能力卻低到忽略不計。甚至連傳統的高牆和壕溝都沒有。薩維林聽說,喬治村四年前也有高牆和壕溝,但沒過多久又被推平了。因為,喬治村将改村建鎮,面積擴大四倍,至少要能容納12000人。
以後,我也是鎮民了……塞維林邊走邊想。
第一縷晨曦照亮了村莊,塞維林哼着不知名的小調,來到了村廣場。早起的人并不隻他一個,面包房20個窗口都排起了隊伍,吆喝聲伴随着食物的香氣四處飄散。
塞維林在隊伍中穿梭觀望,引起了别人的不滿。
“小子,别想插隊!”
“我……我不買面包,我找人。”塞維林看到窗口一個醒目的光頭,揮手喊道:“圖南大叔,圖南大叔……”
圖爾南斯回頭瞄了一眼,對着面包房的夥計說道:“給我7磅黑面包,兩升牛奶,6個煮鵝蛋。”
“你能吃得了這麼多?”夥計目瞪口呆的說道。
“我家裡人多,不行嗎?”
夥計搖了搖腦袋,将兩根小腿粗細的黑面包和6枚鵝蛋裝進圖爾南斯的背簍裡,又朝陶罐注入牛奶,“一共8個銅索爾。”
圖爾南斯數出8枚銅币,端起陶罐,把背簍塞給趕來的塞維林,“幫我拿着。”
“圖南大叔,萊特大叔呢?”塞維林抱着背簍,跟在圖爾南斯的身後,左右張望。萊特大叔才是真正有學問的人。
“在前面。”
萊特身穿粗亞麻短褂,露出強壯的胳膊,毫無形象地蹲在廣場邊,與周圍的雇工并無二緻。誰能想到這位身形健碩,相貌英俊的中年人已經年逾七旬,乃當今教宗,傳奇牧師,貴族騎士——克萊門特。
“萊特大叔,晨安。”塞維林熱情地打着招呼,向克萊門特鞠躬。
“早上好,塞維林。”克萊門特微微一笑,摸了摸塞維林的腦袋。
“萊特,這是你的早飯。”圖爾南斯掰下兩塊黑面包,分别遞給克萊門特和塞維林,剩下的全是他自己的。
“我已經吃過了……”
“那就再吃一點,能吃的人才能幹。”圖爾南斯三口吃掉半根黑面包,灌了半升牛奶,嘟囔道:“棚戶區的人居然要自己排隊買早餐,我們還真不如搬進雇工營房,早餐直接送過來,都不用排隊。”
“圖南大叔,面包房一天到晚都營業,你可以提前先買好早餐。”
“買了。昨天晚上被我吃了。”圖爾南斯滿不在乎的說道,這一會的工夫,他消滅了一根半的黑面包、四顆大鵝蛋和半罐牛奶。
塞維林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解下背簍,連同手上的小半塊黑面包一并遞過去,“圖南大叔,我真的吃飽,我還給你們帶了兩顆圓瓜。”
“好大的圓瓜。”圖爾南斯啃了一口成年人腦袋大小的圓瓜,汁水四溢,滿口甘甜,“味道不錯。”
“那當然!我們家的圓瓜壓了好多糞肥。”塞維林自豪地說道。
“薩維林,你找我們有什麼事嗎?”克萊門特吃完了早餐,溫和地問道。
“萊特大叔,我今天上半天工就能湊齊8個銅索爾,我想今天下午再試一次造紙,我希望你們幫我出出主意。”塞維林飛快地說完,然後眼巴巴地瞅着克萊門特。
“小子,你想得挺美的。半天工賺不到幾個錢,還不包中飯。你讓我們吃什麼?”圖爾南斯斜睨着塞維林說道。
“你們的中飯我包了。”塞維林拍着兇脯,豪氣地說道:“我老爹和媽媽請兩位大叔到家裡做客,他們準備了蒸鵝、鹵豬蹄、兩尺長的青鲑魚……還有紫蔗酒……”
圖爾南斯咧嘴笑道:“那行!就這麼定了。”
“别急。”克萊門特盯着塞維林的眼睛問道:“如果,我們幫你造出了紙,你準備怎麼回報我們?”
“蘭德爾主人對造紙的懸賞是800金索爾、60畝封地和一個入學名額……我們三個人平分賞金和封地。”薩維林局促地搓了搓手,有些難為情地說道:“要不然,賞金全部歸你們,入學名額歸我……大叔,平湖鎮的學校隻招收建房入戶家庭的子女,還不能超過18歲。入學名額對你們沒用……我,我想識字。”
“按照你說的,平分賞金和封地。”克萊門特點頭應允。
塞維林幾乎跳了起來,開心的道:“太好了!兩位大叔,米勒神父主持的晨禱就要開始了,我們先去領半天工的任務,再到教堂找一個靠前的位置,接受聖光祝福,造紙一定能成功!”
望着興高采烈的少年,克萊門特心如止水。
财帛動人心。蘭德爾領充滿機遇,而機遇總是伴随着争鬥和挑戰。塞維林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會面對什麼。但無論他有怎樣的遭遇,克萊門特都不準備插手。
年輕的蘭德爾子爵如何化解新的矛盾,才是教宗想要觀察的内容。
喬治村教堂白牆紅瓦,祈禱大廳、神父居室加上8米高的鐘樓使它成為全村最高大的建築。在村民的眼中這裡是神聖之所,可實際上村教堂都沒有常駐牧師,由教堂侍從打理,隻為信徒提供日常的醫療救濟和心靈撫慰。領地的駐守神父偶爾會到村教堂主持祈禱儀式,這對于鄉村信徒來說,便是全村的盛事。
晨禱的鐘聲響起,喬治村的全體村民聚在教堂前的廣場上。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米勒神父穿着教士長袍,遵照儀式的要求舉行祈禱和祝福。
随着祈禱的深入,白水晶權杖漸漸綻放出白金色的聖光,與燦爛的晨曦交相輝映,灑遍整個廣場,為每一位信徒渡上一層神聖之光。
三千多位信徒單膝跪地,齊聲贊美至高無上的光輝之主。
“贊美吾主!願您的光輝永存,為我們指明方向。”
圖爾南斯擡起頭,望着收起權杖的米勒神父,喃喃低語:“好純粹的聖光……這就是神眷者的力量嗎?可惜了…….”
神父主持的聖光祝福,隻是最基礎的聖光術,除了能夠照明并沒有什麼特殊效果,它對信徒的影響更多是心理上的。但圖爾南斯明顯感受到米勒施展的聖光術具有改變現實的威能,他全身的聖力都得到了洗禮,變得更加純淨,而那些村民在聖光照耀的一刻都是虔誠信徒。
難怪米勒能夠影響蘭德爾子爵對教會的感觀,蘭德爾子爵向教堂捐助的物資遠遠超越任何一個子爵領主。不過,永遠也不能讓神眷者掌握初階以上的神術,這是初代教皇傳下來的鐵律!圖爾南斯心想。
神眷者以神之名發布神谕,真假莫辨,後患無窮。教會有一個教皇就夠了,神谕這種東西還是不要出現的好……
克萊門特也覺得可惜,不足八千人的祈禱無法讓光輝之主把信仰之力注入冥冥中的聖力池,隻能用于填充聖力水晶。可聖水晶的數量畢竟有限,絕大多數的信仰之力就是這樣白白浪費掉的。
幸好,蘭德爾領有發達的公共運輸系統,信徒隻要有空就會乘坐公共馬車,趕到平湖鎮教堂參加彌撒,接受聖光祝福。等喬治村的常住人口突破8000,改村建鎮,教會便可以設置祈禱法陣,修建鎮級教堂,派遣牧師主持教務。喬治鎮下轄的小村、莊園、牧場都有公共馬車相連,村民很方便就能到鎮教堂祈禱,或者接受醫療救濟。
樞機院已經要求各大教區推行蘭德爾領的禮拜天制度,每月分為四周,周一到周七為工作日,周八周九定為禮拜天,号召信徒參加周八的晚禱和周九的晨禱。目前,由于其他領地缺乏公共馬車的支撐,禮拜制度形同虛設,但蘭德爾領、野柳城、契布曼領和金水城的禮拜制度卻收效顯著。
克萊門特非常想知道,為什麼蘭德爾子爵能夠推行公共馬車,而其他領主卻一個個地叫苦不疊?但他不相信這僅僅是因為蘭德爾子爵信仰至高主。
蘭德爾子爵是不是至高主的信徒?克萊門特不知道,反正西爾維娅絕對不會信仰光輝之主,她願意配合教會,推行公共馬車,肯定出于巨大的利益。隻要能夠弄明白其中的緣故,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培羅主教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琢磨,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約克家族推行公共馬車可以賺到很多錢!
一方面,人馬丘陵是對抗蟻人怪物的前線,流民不敢常住,他們賺足了工錢就會離開,而約克家族需要大量的勞動力。推行公共馬車和禮拜天制度有助于穩定人心。
另一方面,雇工參加完禮拜,趁着休息的時候,會在集市上購物消費,這有助于領主回籠資金。
蘭德爾子爵的錢流進雇工的口袋,雇工的錢又流進了蘭德爾子爵的口袋,雇工存不下錢,在蘭德爾領生活又安定,自然舍不得離開這裡。所以,他能夠向雇工提供免費住房;能夠捐出大批物資,指定教會救濟雇工子女;能建水渠、開梯田、修道路、設置公共馬車……
羊毛出在羊身上,蘭德爾子爵用有限的錢做了無限的事情!
克萊門特欣喜贊歎的同時,也不無擔憂。
新的政策總會帶來新的問題,如果問題不能解決,這項政策就無法實施下去。克萊門特隐隐覺得蘭德爾家族的發展模式将形成一股潮流,也會遇到巨大的阻力,而阻力可能就來自于封臣和教會。
然而,這股潮流建立在新農牧的基礎之上。教會能夠放棄人口增長嗎?能夠放棄聖力池的擴充嗎?能夠放棄人類國度的再次輝煌嗎?
克萊門特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要深入蘭德爾領的底層,提前發現問題,思考解決方案,堵住所有的漏洞,再引領教會的變革,讓教會成為新時代的領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