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季的第三個月。一座幾十米高的矮丘上,兩個倩影并肩而立。
矮丘下,半人高的風茅草呈現出金黃色,随風起伏間,火紅的沙棘果,綠色的野豌豆,白色的牛角絮在草甸中時隐時現,藍天,白雲,斑斓的大地,連綿的山丘構成一道絕美的風景。
“很美!不是嗎?”西爾維娅注視着山丘下無盡的風茅草,喃喃地說道。
翠絲莉蹙着黛眉,黑堡鎮岌岌可危的糧食儲備讓她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隻是歎道:“如果,這下面是金黃色麥田,我也會覺得很美。”
西爾維娅笑而不語,風茅草被維克多稱為金絲草,經過處理後就是制造岩磚的重要材料。它的價值可比麥子要高的多。
騎士和城堡是家族統治領地的兩大基石,在大家族漫長的曆史中,高階騎士或許會出現斷層,那麼雄偉的要塞城鎮将是家族延續的保證。然而修建要塞對于任何一個家族來說,都不是輕松的事情,約克家族動員數萬勞力,耗費四年的時間,黑堡鎮的兩個輔堡也沒能竣工,由此可見築城的艱難。光是開鑿,運輸,打磨石料就要耗費巨大人力和漫長的時間,在此之前還必須有足夠的石礦。
岩磚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它的品質達到了灰岩的水準,把磚窯修建在合适的地點可以最大限度的縮短運輸距離,岩磚無需打磨就是最合适的形狀。有了岩磚,西爾維娅似乎已經看到了一座雄城拔地而起,而按維克多的建議,岩磚還可以作為家族外交的利器,每每想到這裡西爾維娅就開心不已。隻是岩磚的配方還需要保密,西爾維娅自然不能向翠絲莉解釋風茅草的用途。
“你不鎮守黑堡鎮,跑到我這裡來,發生什麼事了嗎?”西爾維娅淡淡地問道。
翠絲莉颌首道:“有兩件事情。你的小情人開創了蘭德爾家族,他的使者在去王都的路上了。”
“蘭德爾家族?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邁出這一步了,看來維克多已經擺脫了索菲娅對他的束縛,這還真是令我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他要過好幾年才能明白,情欲僅僅是領主生活的點綴而已。”西爾維娅驚訝地說道。
翠絲莉沉默片刻,問道:“西爾維娅,你有沒有想過,維克多背後可能有其他人。否則,他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創造?”
“我當然想過。我也查過,維克多的父親,哥哥,還有他在王都的生活,以及人馬丘陵的經曆,都沒有任何問題。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所說的,溫布爾頓老侯爵的筆記。但我不可能去向索菲娅求證這一點,畢竟我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西爾維娅将飄散的發絲攏到耳後,輕輕地說道。
“假設,維克多撒謊呢?”翠絲莉不甘地追問道。
“你幹脆直說我被維克多迷昏了頭算了。”西爾維娅咯咯地嬌笑着。
翠絲莉臉上一紅,悻悻地說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妮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她居然為了幾百個低賤的農夫去威脅麥克斯,就是因為他們是維克多的領民。”
“你居然拿我和妮可那個小丫頭去比。”西爾維娅翻了個白眼,無奈地說道:“好吧,給你解釋一下。維克多背後有指使者的可能性最小,他就職領主以後屢屢犯錯,先是處理平湖村流民的問題,接着是工分制的問題,還有出售咖啡和雪糖的問題,這些低級錯誤都說明他背後不可能有指使者。你之所以有這樣的懷疑,那是因為你不願意相信有天才這種人物。”
“天才?不斷犯錯的天才?”
“天才會犯錯,庸才不會犯錯。這是埃德文叔叔說的,我現在深以為然。”西爾維娅搖頭歎道:“埃德文叔叔還說,我們這些人就像黃羊,永遠走在同一條道路上,不敢有任何逾越,結果路越走越窄,幸好還有些懵懂的黃羊會嘗試不同的道路,運氣不好的會被野獸吃掉,運氣好的會找到新的草場。博瑞王國的七大聯島是怎麼來的?和魚人開戰可是從沒有過的創舉。如果他們失敗了,就不會有五大家族,但他們成功了,你能說當初提議發動魚人戰争的艾西裡波爾男爵不是天才嗎?”
“埃德文叔叔居然把我們比作愚蠢的黃羊?”翠絲莉沮喪地說道,又瞪着西爾維娅說:“那你怎麼把維克多一個人丢在外面?你不怕出問題嗎?”
“那你又想怎麼樣?把他留在黑堡鎮,讓他變成和我們一樣的黃羊?”西爾維娅反問道。
翠絲莉愣了一會,苦笑道:“我,我果然是黃羊。但你的心也真大,維克多可是掌握着岩磚的秘密。”
“我已經傳過話了,誰敢動我的維克多,我就戳死他!”西爾維娅拍着秘銀長槍,傲然道。
“你放心,維克多非常聰明,他是不會投靠其他家族的。我們才是他最好的選擇,因為我會給他成長的空間。而且,我也期待他能帶我們找到更加豐美的草場。”
說話間,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嘶鳴。西爾維娅笑道:“布魯斯他們得手了。這應該是被我們殺掉的第112隻蟻人首領。”
在塵隼的幫助下,西爾維娅和六名大騎士輕松地攔截了所有撤退的蟻人首領,現在圍攻黑堡鎮的蟻人大約還有六千多隻,這點數量已經不足為患了。西爾維娅問道:“黑堡鎮那邊開始恢複生産了嗎?”
翠絲莉點頭道:“是的,内政官已經開始組織領民修繕道路,整理南側的農田。但我們的糧食不多了,最多再維系10天。而尼奧公爵他們已經沒有能力再繼續支援我們了,倒是王國運過來一批糧食,問題是他們沒有為我們預留種子。”
“缺口有多大?”西爾維娅冷冷地問道。
“2000萬磅。”
“索菲娅的商隊到那了?”
翠絲莉面色難看的說道:“這是我要和你說的第二件事情,索菲娅的商隊被迅龍騎士團扣在了紅葉鎮。”
“戈隆真是越老越不要臉!”
西爾維娅真的怒了,按照她與索菲娅的約定,索菲娅将向約克家族出售一批糧食和種子,雖然不能一次滿足12萬人一年的需要,卻可以解燃眉之急,最關鍵的是其中有2000萬磅的種子。有了這批種子,家族隻要節衣縮食三年就可以完成自給自足。然而,戈隆侯爵扣下這批種子,等于是讓約克家族幾年内都要依賴外部的糧食。這是西爾維娅絕不能容忍的。
一隊騎兵簇擁着三名大騎士趕到了西爾維娅所在的矮丘,他們和西爾維娅見禮後,西爾維娅對布魯斯吩咐道:“布魯斯你回黑堡鎮,給維克多送去50萬磅的種子。順便看看他是怎麼打理領地的,然後把他的方法應用到你的領地。”
“如您所願,殿下。”布魯斯恭敬地說道。
“翠絲莉你們三個繼續留在這裡截殺蟻人首領,我去見見戈隆侯爵。”西爾維娅翻身上馬,在親衛的陪同下,向紅葉鎮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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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貫穿人馬丘陵,雖然它是條淺水河,但十幾米的寬度是任何車隊也無法越過的障礙,一座石橋連接着黑堡鎮與王國西部領土,因此離石橋最近的紅葉鎮成了通往黑堡鎮的必進之路。
迅龍騎士團就駐紮在紅葉鎮,作為岡比斯王國最強大的騎士團,它擁有5名大騎士和30名騎士,由黃金騎士戈隆侯爵統領。迅龍騎士團隻在傳奇騎士尼奧維斯特的手上敗過一次,然而今天它又将面臨挑戰。
戈隆侯爵心情有些複雜,眼前的這位絕色佳人和他的孫女差不多大,卻是威名赫赫的巅峰騎士。原本她應該是王國的中流砥柱,現在卻成了王國的心頭大患,其中的滋味讓戈隆唏噓不已。
“西爾維娅,我們有三年沒見了。”
“是3年零74天,戈隆大人。”西爾維娅向戈隆侯爵屈膝行了一禮。戈隆曾經一個人護佑過岡比斯王國十幾年的時光,僅憑這點,西爾維娅都要對他表示尊重。
戈隆點點頭,歎道:“不知不覺已經這麼多年沒見了,上一次并肩作戰的情景,我還曆曆在目,沒想到我們現在的關系變得如此緊張。”
西爾維娅沉默片刻,問道:“我們約克家族有沒有背叛過岡比斯?”
戈隆苦澀地搖了搖頭,約克家族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可以指責的地方,相反倒是奧古斯特家族一再咄咄逼人。可現實卻是,被為難約的克家族在不斷壯大,而奧古斯特家卻遭遇挫折,戈隆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你現在就帶着騎士團離開紅葉鎮,否則我就讓你長眠于此。”西爾維娅語氣平淡,然而她那有如實質的精神力量卻重重地敲在每一個騎士的心頭,凝重,壓抑的氣氛油然而生。
戈隆握劍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終還是離開了劍柄,沉聲道:“西爾維娅,我把你引過來,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有人在打羅蘭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