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安德莉娅亦步亦趨地跟在維克多身後,相距不到一米,聞到那股獨特的氣息,芳心忐忑,猶如鹿撞,竟有一種背着丈夫和情郎幽會的負罪感和刺激感。
安德莉娅知道自己隻要走在維克多盲感範圍之内,就不會觸怒對方,沒有必要跟得這麼緊。可是,蘭德爾殿下的氣息太吸引人,安德莉娅顧不了那麼許多,任由幾乎要淡忘的小女人情懷在心裡滋生蔓延,細細品味其中的生動。
此刻,維克多内心沒有旖念,他強迫對方出來散步,可不是為了和她談情說愛。
問題出在安德莉娅的身上。
高階騎士溝通虛空元素,自身的性格也逐漸受到元素海的影響。大地騎士敦厚、怒濤騎士溫柔、狂風騎士則是暴烈。風系騎士最容易殺死對手,除了特殊的戰鬥方式,風元素對性格的影響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在家庭生活中,風系大騎士出了名的壞脾氣。男性還好,他們總能找到溫柔美麗的女騎士作為伴侶;女性就難辦了,安德莉娅和丈夫自幼相識,感情深厚,但她晉升白銀騎士,便不受控制地共鳴36個元素位,脾氣變得越來越大,對丈夫的壓迫也越來越重,兩人的關系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巴塞留斯的兩位殿下都勸安德莉娅放手,趕緊再找一個小騎士作為伴侶,可安德莉娅就是不樂意,她可憐的丈夫隻好一直躲着“暴君”妻子。
安德莉娅明白,自己和丈夫的伴侶關系已經破裂,隻存在家族婚姻關系,如果自己再壓制他,隻怕他要和自己反目了。
“月精靈皿脈是狂風騎士的源頭”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現實意義上,狂風騎士和月精靈貴族其實是同類,安德莉娅應該同月精靈貴族結為伴侶,這對溫布爾頓家族的風騎士和月精靈皿脈都有利。
可恨的是,小貴族剛剛顯化月精靈皿脈特征往往就會被大貴族帶走,安德莉娅身為溫布爾頓女伯爵居然連一個月精靈小貴族都沒碰到。
月精靈皿脈的頂點是太陽精靈,他們必定是男性,必定對月精靈形成天然的統治力和吸引力。精靈族接受太陽精靈的統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無論是月精靈皿脈的人類貴族,還是風系大騎士都抵觸太陽精靈的皿脈統治。人類和精靈的生命特征、意識形态存在本質區别,安德莉娅在維克多的身上,卻能感受到風元素與水元素完美相融的獨特氣息,力量層次接近元素海的本源,又表現為現實的生命法則。
這才是蘭德爾殿下吸引安德莉娅的地方。
這家夥要屬于我就好了……不行,我不能再跟着他走…..安德莉娅,你有家族,有丈夫,有繼承人,你的一切都在鐵山帝國,你和蘭德爾殿下連情人都做不了……現在,你必須掌握主動,不能一直這麼傻乎乎地跟着他……強硬的告訴他:我不想散步了!
“你要帶我去哪?”
妩媚的聲音帶着撒嬌和屈服的意味,連安德莉娅自己都吓了一跳,美麗的面容瞬間布滿紅暈,羞惱地連連跺腳,明明可以運轉鬥氣,卻偏偏不用,湧現的少女情懷令她迷醉。
維克多詫異回頭,看見滿面嬌紅,似嗔似羞,美豔不可方物的女伯爵。
如果納爾森撞見安德莉娅利用巫師拷問半人馬的情報,肯定要被她當場射殺。維克多比安德莉娅強大,脅迫她外出,沒有半點愧疚。可他沒想到,安德莉娅竟然會像普通貴夫人那樣,以為自己要對她做點什麼。
維克多哭笑不得,他本意是遠離營地護衛的窺探,找個僻靜之處同安德莉娅談話。現在嘛,他承認狂風女騎士嬌弱羞怯的模樣極具誘惑,看她目光漸漸變得玩味。
蘭德爾殿下似笑非笑的表情令安德莉娅心慌意亂,眼神飄忽了一陣,幹脆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如染胭脂的香腮卻鼓了起來。
暧昧的氛圍在月光下的樹林裡慢慢升起。
維克多欣賞安德莉娅的嬌态,卻不會有多餘的想法。高階騎士免疫衰老和疾病,他們自生而死的過程是由“人”向“神”的轉變,神性完全取代人性就是他們回歸世界本源的時刻。盡管高階騎士能夠控制自身的情緒,但人性體驗對他們很重要。安德莉娅就陷入了自我遐想的“人性狀态”,把自己當成柔弱無助的貴夫人,而不是強大的狂風騎士。
用眼神調戲配合一下就行了,想占我的便宜……沒門!
小男爵接受的訓練告訴維克多,如果對高階女騎士的“嬌羞”視而不見,她們立刻就會變臉。他試圖用較委婉的方式,轉移安德莉娅的注意力,微笑說道:“我帶你去我的營地,那裡有兩名戰鬥牧師,如果他們得知溫布爾頓女伯爵豢養巫師,你猜會怎樣?”
安德莉娅擡起頭,眼神“哀怨”地橫了維克多,旋即又垂下腦袋,咬着嘴唇,細聲問道:
“殿下想要我做什麼?”
扮演遊戲越玩越起勁了……維克多忍住撫額頭的沖動,淡淡說道:“人贓俱獲,無可辯駁,就算巴塞留斯公爵出面找佛利德斯牧首求情也沒用……”
“……我有丈夫。”
“什麼?”維克多有點抓不住女伯爵的腦回路。
“因為是殿下舉告的,佛利德斯牧首才不能包庇我。”安德莉娅鼓起勇氣直視維克多暗金異色的眼眸,又半阖眼簾,義正言辭地補充道:“我有丈夫……我不會屈服于你的威脅。”
白皙纖長的手指絞在一起,惴惴不安的肢體語言配合強硬表态,這分明是在故意刺激我……維克多思緒淩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隔了一會,繼續說道:“你會被剝奪爵位,換個身份繼續掌管撒桑帝國的溫布爾頓家族……”
“也有可能被流放到南方,殿下暗中運作,再讓我投效人馬丘陵,還當你的……你的……”安德莉娅臉蛋绯紅,輕輕咬着櫻唇,也說不下去了。
維克多面無表情,說道:“你想得太多了…...我隻是想說,身為高階騎士,你有更多的選擇。”
“難道不是嗎?除了我自己,我想不出,殿下還能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安德莉娅自顧自地說道:“三千年前,德拉文.溫布爾頓陛下複興溫布爾頓家族。如今,維克多.溫布爾頓殿下準備開辟南方大帝國,自然要重新凝聚溫布爾頓家族。鐵山帝國的溫布爾頓是殿下必須收服的一脈,偏偏我又被殿下抓住了把柄……”
維克多無力地搖了搖頭,揮手說道:“你走吧,就當我沒來過。”
“什麼?”安德莉娅驚疑不定地問道。
“你可以回去了。”維克多撂下一句,自顧自地朝鷹巢山飛掠。
安德莉娅小嘴半張,細長的眉毛漸漸豎了起來,恨恨地跺了跺腳,運轉鬥氣,風馳電掣般的追逐着維克多。
跑了一陣,維克多停下腳步,轉身問道:“你還跟着我幹什麼?”
“.…..我。”安德莉娅猶豫說道:“我不相信殿下這麼簡單就放過我。”
“說得沒錯,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過你。”維克多無聲大笑,舉步走向安德莉娅,探手托起她弧線優美的下巴,另一隻手攬住她的細腰,稍微用力就将女伯爵拉入懷中。
氣息相聞,安德莉娅羞怯慌亂,吐氣如蘭地警告道:“你敢吻我,我就咬你……唔。”
兩人的影子自然而然地合在一起,擁吻許久,心滿意足的安德莉娅在維克多的嘴唇上輕輕咬了一口,推開他的懷抱,神情怅然地歎息道:“我現在總算可以下決心,離開艾克烈了。”
維克多摸了摸嘴唇,聳肩說道:“一個吻而已,我不會給你伴侶戒指的。”
安德莉娅遞給維克多一個妩媚白眼,旋即噗嗤一笑,歪着腦袋挑眉說道:“殿下的膽子真大。”
“你也勇氣可嘉。”維克多搖頭笑道。
剛剛親密互動對于雙方而言,既危險又刺激。安德莉娅有十足的把握擊殺維克多,可她并不知道,維克多的虛空行走能夠回避一次緻命攻擊,除非她對元素海的掌握與西爾維娅處于同一水準,否則根本傷害不到維克多。
經曆這次熱吻,安德莉娅建立了對維克多的初步信任,挽住他胳膊,在樹林中漫步,柔聲說道:“我是聽着德拉文先祖的故事長大的,德拉文陛下同薇羅蒂卡女皇的愛情故事令我向往,我曾經幻想自己是薇羅蒂卡女皇,嫁給德拉文陛下,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艾克烈是德拉文陛下的後代,我嫁給他,滿足我對太陽精靈的部分幻想。可是,艾克烈并非德拉文陛下,我也做不到薇羅蒂卡女皇那種程度。我試圖操控他……我們漸行漸遠,彼此都很痛苦。”
“殿下的吻滿足了我對太陽精靈的一切幻想,幫我下決心,同艾克烈做個了斷。”
維克多凝聲道:“你很愛你的丈夫。”
安德莉娅沉默片刻,颔首道:“是的,我們相愛,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而他的每一次退讓都是對騎士信念的挫折……愛情不應該成為騎士道路上的阻礙,我必須放手。”
“我可以放手一段愛情,但我絕不放手溫布爾頓家族。”
安德莉娅動作輕柔地撩起發絲,堅定說道:“剛剛,我說殿下要重新凝聚溫布爾頓。其實,那是我的願望。我的堅持的信念就是重振鐵山帝國的溫布爾頓家族。”頓了頓,羞赧一笑,“我還想确立鐵山溫布爾頓一脈的正統地位……有殿下在,這個願望看來是不能實現了。”
凝聚力和吸引力就是正統。任何小貴族,無論出身姓氏,隻要顯化月精靈皿脈都可以改姓溫布爾頓,而他們的後代有機會成為風系騎士。諸王國設立溫布爾頓家族,并自稱正統,是為了吸收月精靈的皿脈,培養風系騎士。如果一個溫布爾頓家族壟斷了人類國度所有的風系大騎士,想想看就知道有多可怕。所以,鐵山帝國的溫布爾頓才會被各大勢力肢解,安德莉娅的願望注定不可能實現。哪怕維克多也隻能喊一喊正統而已,沒有人會質疑他的正統地位,也沒有人會讓出身低微的月精靈小貴族流入崗比斯王國。
維克多理所當然地點頭說道:“我才是溫布爾頓的正統。”
安德莉娅低頭淺笑,轉移話題說道:“殿下說我有多種選擇,是邀請我去南方王國嗎?我不會背棄巴塞留斯,也不會離開富饒的鐵山帝國……跑去窮鄉僻壤的南方王國。”
“窮鄉僻壤?”
南方王國比起北部荒野一年兩熟的紅土地的确稱得上窮鄉僻壤,維克多搖頭苦笑,沉吟說道:“我們有金水河天險和廣袤無邊的南大陸。”
安德莉娅眨了下眼睛,遲疑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是你所想的。”維克多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笑道:“我不需要你背棄巴塞留斯……也許有一天,我們同樣要到北方避險,誰知道呢?無論北方領主,還是南方領主多一條退路總不會錯。”
女伯爵微微動容,想了想,輕聲說道:“這件事情,殿下應該同兩位巴塞留斯公爵談。”
“找誰談是我的事情。”
維克多挑起眉毛,說道:“巴塞留斯,黃金皿脈,他們可不需要崗比斯王國的照顧,可你呢?巴塞留斯麾下有4大侯爵,北方一旦有變,鐵山皇族能把所有附庸領主都帶到南大陸發展嗎?”
“我可以保證,鐵山溫布爾頓在南大陸會有一個位置。同樣的,如果南方有變,崗比斯領主北遷避險,鐵山溫布爾頓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給予我支持。”
安德莉娅蹙起細長筆直的眉毛,思忖片刻,握着維克多的手,展顔笑道:“殿下的提議,我無法拒絕。這麼重大的事情,僅僅一個吻,我也無法相信殿下的誠意……”
維克多神色透着古怪,暗金異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美貌驚人的女伯爵,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身上的皮铠甲。
安德莉娅白皙如玉的臉上再次飛起一抹嬌豔紅暈,說道:“寄養聯姻……唯有如此,我才能相信殿下所言。”
寄養聯姻是結盟的傳統,安德莉娅提出這個條件,維克多頓時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說道:“我現在該懷疑你的政治智慧,還是懷疑你的誠意?南拓領袖勢力同鐵山帝國的大貴族寄養聯姻,教會的高層要睡不着覺了。你信不信,我們這邊寄養聯姻,教會馬上就會全力扶持博瑞王國和蘭特帝國領,同我們正面競争?”
“啊?”安德莉娅掩着小嘴,眼神茫然委屈。
維克多笑着調侃道:“你主動向我索吻,我沒有不吻的道理……”
安德莉娅大羞,跺着腳,面紅耳赤地嬌嗔道:“誰主動向你索吻了,明明是你強迫我的!”
維克多聳了聳肩膀,說道:“好吧,隻要你主動送上門,我不可能拒絕鐵山一脈的溫布爾頓。正如你說的,我和西爾維娅,還有奧古斯特都有吸收溫布爾頓的想法。如果北方領主真的要去南大陸避險,我保證優先照顧鐵山溫布爾頓一脈。等崗比斯開創南方大帝國,我們雙方才可以寄養聯姻。”
“.…..在此之前。”
維克多從腰間的小袋子裡摸出一枚古代金币,抛下空中,細微的藍色弧光閃過,翻滾的古代金币在空中分成不規則的兩半,氣流托着它們分别落入維克多和安德莉娅的掌心。
“這是我從小牛村繳獲的戰利品,一枚鐵山帝國早期的金币。”維克多揚起手中的半片金币,說道:“它作為我們隐秘結盟的信物,你或你的繼承人持信物找蘭德爾家族,可以向我請求幫助。隻要你們的請求不損害我的根本利益,我将盡我所能,給予支持。同樣,鐵山溫布爾頓也需要遵守這一隐秘盟約。”
“月光之下,我以我的月精靈皿脈為誓,當遵守諾言,如有違背,願我的月精靈皿脈消散。”維克多鄭重說道。
安德莉娅攥緊信物金币,欣喜地說道:“好,我在此起誓……”
“寶貝,你不需要立下誓言。”
維克多淡淡說道:“我不違背皿脈誓言,也不擔心你會背信棄義。”
安德莉娅怔了怔,嘴角勾勒一絲甜甜的微笑,曲膝行禮,溫柔說道:“如您所願,尊貴的溫布爾頓殿下。”
半枚錢币信物壓低了安德莉娅的心理防線,明媚的眼波流露出傾慕之意,與維克多并肩朝營地的方向漫步。
維克多邊走邊說:“我來這裡,一是為了測繪鷹巢山的地形,二是為尋寶。”
“尋寶?這裡有寶物嗎?”安德莉娅挽着維克多的胳膊,笑吟吟地問道。
“嗯。”維克多點點頭,将小牛村之戰的經過娓娓道來。安德莉娅一雙美目異彩漣漣,羨慕又不無懊惱地說道:“齊格弗裡德的運氣可真好,如果沒有狗頭人首領,誰能想到小牛村的地下藏着一條富秘銀礦脈。”
維克多笑道:“富秘銀礦把狗頭人領主從鷹巢山吸引到90公裡以外的小牛村。那麼,鷹巢山周邊未必沒有秘銀礦,至少我們在狗頭人的财寶堆裡找到了二十多磅重的秘銀。”
安德莉娅聞言,眼睛發光,追問道:“殿下認為附近還有一條普通的秘銀礦?”
“附近有沒有秘銀礦?能不能找到?那要看你的運氣和本事。”維克多不着痕迹點了一句,轉而問道:“我們明天早上,前往東境防線北方戰區。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維克多帶着戰鬥牧師離開鷹巢山,我就可以在附近多待幾天,抓一隻龍脈狗頭人,讓巫師伍德暫時獲取尋寶能力,搜索附近潛在的秘銀礦、精金礦……安德莉娅暗自竊喜,笑靥如花地說道:“自從烏塞因和奧蘿克希娅合兵一處,我們成功收複除巨木村之外的所有開拓村。現在可以确定,盤踞巨木村的獸人首領是一隻黃金階的熊怪長老。”
“我會去巨木村解決它。”
維克多點點頭,舉手示意道:“安德莉娅,請回吧。”
安德莉娅深深地注視維克多,突然靠近,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咯咯笑着倒退飛縱,轉瞬間消失在林間,銀鈴般的笑聲随夜風蕩漾。
“……殿下的味道真好。”
溫布爾頓女伯爵存在一個思維盲區,以為維克多地位比她高,實力比她強,自己更需要對方的幫助。實際上,維克多的布局牽涉整個人類國度,用到鐵山溫布爾頓的地方更多。
遠的不說,安德莉娅帶着巫師在鷹巢山挖坑尋寶,省了維克多的很大力氣。大地之核飛不走,巫師隻要把它挖出來,維克多便會找個合适的機會,悄悄收取。就算鷹巢山沒有煉金帝國的遺迹,那位能讀懂獸語的巫師也很有價值。
隻有掌握多種情報渠道,崗比斯的主力援軍才不會陷入莫測的危機陷阱。
維克多翹起嘴角,轉身向蘭德爾親衛的營地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