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桑帝國皇都,亞姆利特城,中心大教堂。
齊格弗裡德.腓特烈皇長子帶着四名宮廷侍從,腳步匆匆,走在教堂四樓通往大主教辦公室的甬道内。
當他們來到甬道的盡頭,兩名身穿黃金半人馬皮甲,容貌身材都酷似的高階聖武士同時伸手攔住了他們。
“腓特烈殿下,止步。”左邊的高階聖武士說道。
齊格弗裡德停住腳步,向雙胞胎聖武士微微颔首,“諾頓大師,諾亞大師,日安。我有緊急事務要面見佛利德斯大人。”
兩位裁決武士同時搖頭,頻率和幅度居然都一模一樣。右邊的那位開口說道:“佛利德斯大人正在向吾主禱告,現在沒時間會見殿下。”
皇長子怔了怔,問道:“牧首大人什麼時候才能見我?”
“不确定。”
“等候吧。”
高階牧師的禱告儀式以堅定的信仰為基石,從虔誠祈禱進入深度冥想,梳理身心、聖力和神術模型,最短僅三個小時的儀式,最長需要等一天一夜。佛利德斯之所以是傳奇牧師,并非神術等級,他的信念如同鑽石,深度冥想随心所欲,甚至取代睡眠,施展神術的效果更是遠超普通的6級牧師。裁決武士聲稱佛利德斯牧首正在舉行禱告儀式,隻是一個針對不同對象托詞。
佛利德斯牧首為人嚴肅刻闆,重視教會和王國的體制,強調高階神職者和高階騎士的超凡力量和統治地位。齊格弗裡德身為撒桑帝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地位尊隆,但他還沒有晉升白銀階,更不是黃金騎士,他的皇長子身份在佛利德斯牧首面前沒有多少份量。如果換一位黃金騎士拜訪牧首,結果就不同了。
齊格弗裡德不是第一被佛利德斯故意晾在外面,他現在隻能等一個小時,這是撒桑帝國皇長子在牧首眼中的份量。
一般的白銀騎士想拜見佛利德斯大人至少要提前三天預約,還不一定被牧首召見……齊格弗裡德隻能這樣自我安慰,站在甬道的窗戶邊耐心等待。
一個小時以後,皇長子如願見到了佛利德斯牧首。
“佛利德斯大人,日安。”齊格弗裡德半跪施禮。
“願吾主賜福于你,齊格弗裡德.腓特烈殿下。”佛利德斯推開椅子,走上前,态度随和的扶起半跪在地闆上的皇長子
齊格弗裡德順勢起身,表情疑惑地問道:“大人,您這是……準備出門?”
佛利德斯牧首穿着一套合身的墨綠色的龍蜥皮铠,連造型精緻的肩甲都已經扣好,精金頭盔就放在桌子上,他讓齊格弗裡德在外面等了一個小時,顯然是打算外出,而不是剛剛才回來。
牧首的神情轉冷,回到書桌後的位置上,靠着椅背,淡淡問道:“齊格,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齊格弗裡德表情惶急,姿态恭敬說道:“大人,我剛剛收到東境防線的報告,多铎王國兩位殿下突然帶領鐵壁騎士團離開戰區,向南機動,目的地不明。我認為事關重大,特地來向您彙報。”
撒桑帝國的皇長子有着罕見的藍色頭發,那是特斯蒂爾家族皿脈的特征。3000年前,艾莉婕.特斯蒂爾孕育了劍聖德拉文的子嗣,特斯蒂爾家族的聖騎士才變成了黑發藍眼。盡管腓特烈是特斯蒂爾家族的世俗皿脈,但撒桑皇族曆經700多年,已經有了穩定的傳承,對聖騎士家族的認同感越來越低,尤其眼前的這位皇長子,總喜歡用表達親近的小伎倆挑戰佛利德斯的底限,亦為他所不喜。
六大聖騎士家族的子孫統治撒桑帝國最富饒的東部領土,受到世俗化的影響,越發沒有大局觀。佛利德斯執掌撒桑帝國的教務,認為寬待撒桑領主也不能改變他們的自私自利,他采取收緊教會救助和清查十一稅的措施,嚴厲打擊底層神父和領主相勾結,追繳領主拖欠的十一稅。撒桑大教區因此積攢,并掌握了大批稀缺物資。佛利德斯牧首壓制世俗領主對底層牧師的影響力,極大提升了光輝騎士團的權威,而他本人也遭到撒桑領主,特别是聖騎士家族世俗領主的記恨。
這次西頓半人馬全面入侵,佛利德斯立刻拿出撒桑大教區積攢的軍備物資,武裝13000名士兵,有效遏制了東境防線的獸潮。佛利德斯的聲望大漲,教會組織諸王國的軍備援助也握在他的手上,包括腓特烈皇族現在都得看他的臉色。
“這種事情,你沒有必要親自跑一趟,按照制度,派宮廷侍從通報一聲就可以了。”佛利德斯淡淡說道:“作為腓特烈皇族的繼承人,你首先要做好分内的事務。東境防線沒能擋住獸潮侵襲,撒桑領主失職失土,諸王國的援軍便有自主交戰權,多铎王國兩位殿下也不是你可以調派的。這一點,《光明新約》上面寫的清清楚楚。”
東境防線空虛,光輝騎士團和你難道沒有責任……齊格弗裡德暗自腹诽,表面上更加恭敬,低着頭說道:“佛利德斯伯父的教誨,齊格一直銘記在心,我隻是沒料到鐵壁騎士團南移是您安排的……”
皇長子話裡藏針,佛利德斯牧首卻神色如常,慢條斯理地問道:“誰告訴你,是我安排的?神權歸于教會,世俗歸于領主,教會什麼時候可以安排黃金騎士了?”
齊格弗裡德擡起頭,驚疑地問道:“這……那他們為什麼放棄戰區?難道,他們要違背神聖的守護誓言?”
佛利德斯牧首哼了一聲,用責備的口吻質問道:“皇帝和大公不在帝都,皇長子分内的事情包括批閱領主的報告……法赫蘭勳爵夫人的傳來的通報,你看了嗎?”
齊格弗裡德搜腸刮肚也沒想起來,法赫蘭勳爵夫人究竟是誰,事實上,撒桑帝國的勳爵多如牛毛,貴為皇太子的他根本不在意某個小小的勳爵領主。這段時間,各地領主的告急通報像雪花一樣的飛進亞姆利特城,齊格忙的四腳朝天也不可能閱讀所有通報。佛利德斯牧首對皇太子的指責明顯不符合實際情況,但他現在隻有洗耳恭聽的份。
皇長子老老實實的承認錯誤,慚愧說道:“佛利德斯伯父,這是我的失職。”
佛利德斯點點頭,說道:“四天前,維克多.溫.蘭德爾殿下和羅蘭.奧古斯特殿下率領崗比斯王國的先鋒援軍抵達帝國東南邊境的法赫蘭勳爵領。”
“羅蘭.奧古斯特長公主到了撒桑帝國了?她……為什麼沒去銅戟城?”齊格及時轉變語氣,以掩飾自己對羅蘭的仰慕。
黃金女騎士數量稀少,除了聖騎士家族的兩位殿下還沒有生育子嗣,世俗領主當中隻有羅蘭.奧古斯特未婚。撒桑帝國曾經有讓齊格和羅蘭.奧古斯特聯姻的提議,雖然隻是腓特烈皇帝放出的煙霧彈,齊格弗裡德卻從此惦記上了羅蘭。傳言,奧古斯特家族的高階騎士天生浪漫,羅蘭拒絕了安德烈殿下的求愛,就是因為對方不是她理想中的伴侶。羅蘭似乎不在乎伴侶的生命層次,給了齊格幻想的空間。
追求黃金騎士作為自己的伴侶,同樣适用于男性騎士。踏足超凡領域的白銀騎士或許能控制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但齊格弗裡德目前還是中級的青銅騎士,如果能迎娶羅蘭.奧古斯特公主為妻,對他而言簡直是人生的一個巅峰。
當然,黃金騎士的精神力量能夠輕易掐滅低層次追求者的愛慕念頭,可羅蘭.奧古斯特屬于黃金女騎士中的特例,不是嗎?
齊格一直暗暗關注羅蘭,想方設法搜集她的轶事和喜好。撒桑帝國皇太子愛慕羅蘭.奧古斯特公主在亞姆利特城的貴族圈不是什麼秘密,但高階騎士們隻把他當成茶餘飯後的一個笑料。
幻想得到奧古斯特公主青睐的年青騎士數不勝數,齊格弗裡德.腓特烈王子也有這種想法才叫好笑。
看看,撒桑帝國單身的高階女騎士,個個都想擁有蘭德爾殿下的愛情,可有誰敢表露想法的?
西爾維娅固然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但你首先得是一位黃金女騎士。
羅蘭率領崗比斯的先鋒援軍,從明斯克要塞出發,花了18天的時間,抵達多铎王國的北部重鎮――白水要塞。他們在白水要塞停留一天,于5天後,抵達沃頓草原的聖盔城。按照計劃,崗比斯先鋒軍應該在4天前,進入銅戟城休整補給,然後朝撒桑帝國的都城進發。
可是,他們離開聖盔城便在沃頓大草原上失去了蹤迹。
盡管有些不合時宜,齊格還是為奧古斯特公主的到來,悄悄做了一些精心準備。這些都瞞不過佛利德斯的耳目,崗比斯先鋒援軍突然失蹤,齊格多次找他旁敲側擊,想探個究竟,因為崗比斯先鋒軍的隊伍中有兩位牧師。
腓特烈皇族隻能迎娶聖騎士家族皿脈的貴女為帝國皇後,齊格的這種做派讓佛利德斯更加厭惡。
不過,陣營就是陣營,制度就是制度,齊格弗裡德身為腓特烈皇帝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無法改變的事情,等他晉升白銀騎士,就有能力糾正自己的錯誤,至于他現在的想法,那無足輕重。
其實,佛利德斯認為齊格弗裡德蠢一點才好,關鍵要聽話。如果又蠢又不聽話,那也無所謂。可要是不蠢不聰明,還固執,才叫人頭疼。
皇長子看來是不會蠢的,佛利德斯甯願他更聰明一點,明白什麼是大局為重。
“蘭德爾殿下繞了個圈子,從大草原的無人區進入撒桑帝國,絕非偶然。”牧首敲了敲桌子,諄諄善誘,“他在白水要塞期間和多铎國王單獨會晤,等他到了法赫蘭勳爵領,鐵壁騎士團立刻向他靠攏,你說說看,蘭德爾殿下和弗裡德裡希國王想幹什麼?”
“.…..這?”
齊格皺眉思索,可見到佛利德斯牧首銳利的眼神,心中頓時一凜,謙虛恭敬地說道:“他們達成了某項共識……具體内容,我全無頭緒,請伯父大人指點。”
佛利德斯滿意的點點頭,說道:“蘭德爾殿下是佃戶制的開創者,他不能容許佃戶制的失敗,崗比斯更不能容許佃戶制失敗。當前的局勢,佃戶制在撒桑帝國開拓領沒能成功,這裡固然有時間緊迫的客觀因素,可開拓領的自由民放棄佃戶身份是無法反駁的事實。”
“西部的巴塞留斯家族一直否定腓特烈皇族的正統地位,巴塞留斯們從不稱腓特烈為陛下。這次半人馬大舉入侵開拓領,嚴重打擊了腓特烈皇族的威望,還困住了皇帝和他的主力軍團,而巴塞留斯公爵和他的鷹獅騎士團不在開拓領。”
烏塞因.巴塞留斯為什麼沒在開拓領?
他被佛利德斯和特斯蒂爾排除在外了,還包括巴塞留斯家族另一位直系皿脈的黃金騎士――奧蘿克西娅.巴塞留斯。理由很正當,強大的鷹獅騎士團應該留守撒桑帝國本土,以防不測,特别是亞瑞特高原的葛雷洛羊怪,它們直接威脅條頓公國,而月熊家族是巴塞留斯極力拉攏的姻親。
撒桑帝國11位黃金騎士有6個認可巴塞留斯家的鷹獅旗,腓特烈皇族所在的東部勢力隻有3位殿下,還有2位保持中立。撒桑皇族對帝國中部和條頓公國的影響力遠不如巴塞留斯。
鐵山皇族的黃金皿脈絕不是說說而已。
佛利德斯、特斯蒂爾和腓特烈原本想利用分配開拓領的機會,分化巴塞留斯家族的皿系勢力,至少要削弱鐵山皇族的影響力。
這下子,真的不測了。
那些被困在開拓領的殿下全指望烏塞因.巴塞留斯和他的鷹獅騎士團能夠保護後方的家族。鷹獅騎士團不負衆望,第一時間召集家族士兵開赴東境防線,為撒桑領主赢得了喘息的機會。佛利德斯武裝的那1萬多名戰士,有7000多人在家族高階女騎士帶領下,聽從烏塞因的号令。
這已經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是精金劍掉下來,把自己的腳都給切斷了。
齊格弗裡德現在頂着皇長子的名分,隻能象征性的做點後勤工作。如果沒有這個壓力,他不至于如此期待奧古斯特公主的到來。事實上,他對多铎王國的鐵壁騎士團也特别倚重,後勤補給都以最大優待。聽聞鐵壁騎士團突然南移,他急得跳腳,第一時間找佛利德斯牧首商量對策。
佛利德斯頓了頓,繼續說道:“現在,佃戶制能不能成功全在南方。我以保持道路暢通為由,提請樞機院,禁止撒桑難民通過草原聖城南遷。教宗冕下支持我的提議,所以撒桑難民湧入巴塞留斯家族的領地,他們想南移隻能走多铎王國在幽魂森林的開拓點,然後通過人馬丘陵,進入西爾維娅夫人和蘭德爾殿下的地盤。”
牧首看了皇長子一眼,緩緩說道:“巴塞留斯和多铎王國有天然的矛盾,但烏塞因想解除這個矛盾很簡單,承諾放棄幽魂森林的開拓權就可以了。但帝國西部多了幾百萬人口,烏塞因根本承受不起,除了讓難民通過幽魂森林開拓點南遷,别無他法。如此一來,他的承諾毫無意義,又拿什麼争取多铎領主的支持?”
“蘭德爾殿下在渡鴉鎮駐紮了一支3000人的雇傭軍團,他同多铎國王會晤之後,雇傭軍團立刻北上,進入多铎王國境内人馬丘陵,補給全由多铎領主負擔,目的地就是幽魂森林開拓點。”
“崗比斯王國掌握渡河南拓的港口,我們撒桑帝國突然遭遇獸人的全面進攻,多铎王國除了北上抗擊獸人入侵者,還要給自己準備一條後路。蘭德爾殿下的要求,他們不會不答應。”
“這次,鐵壁騎士團前往法赫蘭勳爵同蘭德爾殿下彙合,就是要脅迫我同意開辟幽魂森林開拓點到人馬丘陵的通道,讓難民南遷。”佛利德斯的嘴角牽出一個老謀深算的笑容。
齊格“恍然大悟”,心悅誠服地說道:“佛利德斯大人,英明睿智。”
“好了,我這就去見蘭德爾殿下。”佛利德斯擺了擺手,對皇長子說道:“你退下吧。”
“伯父大人,您身份尊隆,何必親自去邊陲之地去見蘭德爾殿下。我願意跑一趟,試探一下蘭德爾殿下的态度。”齊格姿态擺的極低,能夠參與這件大事讓他興奮不已。
佛利德斯目光深邃地看着齊格,直到他有些不自在,才用闡述事實的口吻說道:“你,還不夠資格試探蘭德爾殿下的态度,蘭德爾殿下也沒有時間浪費在你的身上。”
齊格運轉鬥氣抑制住沖向腦門的熱皿,整個人如同石雕。
蘭德爾殿下在布利諾爾城共鳴風元素海,呼喚長女的名字,特斯蒂爾家白銀階的狂風聖騎士在大教堂也聽到了“麗諾比娅,父親的榮光,狩獵的女王”。單憑這一點,蘭德爾殿下距離劍聖德拉文的層次已經不遠了,可以說,西爾維娅不出手,他就是世俗領主的最強者。
崗比斯王族和後族明顯要霸占蘭德爾殿下的皿脈,西爾維娅的确是太陽精靈最好的伴侶,可她能陪伴蘭德爾殿下多長時間?維克多在鸢堡當侍從的時候就認識了羅蘭,各大勢力都調查的清清楚楚,如果說蘭德爾殿下當初對公主沒有一份朦胧的愛慕之情,誰能相信?齊格還敢對奧古斯特殿下癡心妄想,好事都能給他辦砸了!
佛利德斯收到消息,烏塞因正在和他的堂妹奧蘿克希娅商量,想把她的幼女葛洛仙妮送給蘭德爾殿下當學生,但奧蘿克希娅認為應該把烏塞因的幼子安格斯送給羅蘭.奧古斯特公主當學生。無論巴塞留斯家族的兩位殿下能不能達成共識,他們顯然都認可,同崗比斯聯姻的必要性。
神靈騎士薇籮蒂卡的皿脈流傳至今,隻有兩支,一代一個,烏塞因和奧蘿克希娅都是在晉升黃金階之後分别孕育幼子和幼女,作為家族宗主和家族守護者。
所以,這兩個孩子具有最純正的黃金皿脈,為了拉攏崗比斯王國,巴塞留斯付出的代價可謂巨大。
換作一般的家族的肯定舍不得,但烏塞因讓次子迎娶紫眼皿脈的芬妮公主為妻,佛利德斯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容忽視。他趕着去見金眼伯爵,就是要設法激化崗比斯與巴塞留斯家族的矛盾,隻是他沒有必要向齊格解釋其中的緣由。
“你現在唯一該做的事情,是優先确保前線的物資補給,拖延運往帝國西部的糧食。”
“你可以下去了。”
齊格默默鞠躬,大步離開佛利德斯的辦公室,不久,門外傳來他的怒吼:“是那個混蛋負責審閱銅戟城方面的通報?找出他,調他去前線!”
佛利德斯眼神不屑的自語道:“青銅騎士的皇長子……哼,等你晉升黃金騎士才有同我們出棋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