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布瑪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換上粗亞麻的白布女仆裝,系上淺藍色的圍裙,再打來一盆水将自己好好的洗漱了一番,尤其是用濕毛巾把頭發仔細擦了一遍,用一塊藍色的頭巾将長發包在腦後,布瑪走到一面落地銅鏡面前仔細照了照了,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衣服的布料很粗糙,穿在身上卻顯得很精神,布瑪很喜歡。山羊旅館的女傭每個人都有兩套這樣的衣服。約翰老闆稱它們為制服。
六天前,布瑪才成為山羊旅館的女傭,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必須努力工作。山羊旅館的生意非常好,靠的不是年輕火辣的女招待,而是兩個鼻孔朝天的大廚。他們做出的菜肴精緻而美味,這裡的粗糖面包也很受歡迎,所以約翰老闆給的工錢很豐厚,想要來這裡工作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如果不是遇到了一個熟人,布瑪都沒有機會獲得這份工作。
布瑪提着一桶水,準備把大廳裡锃亮的桌椅好好擦幹淨。當她走進大廳的時候,已經有三個女傭在清掃了。布瑪微微有些臉紅,她以為今天起的已經夠早了,沒想到還是落在了後面。
布瑪卷起袖子,準備開始幹活,卻被旅館的約翰老闆給叫住了。
“布瑪,你今天不用幹活,今天你可以回家看看孩子們。”
布瑪臉色煞白,噙着眼淚懇求道:“約翰老闆,求求您。看在伊娜的份上,不要辭退我。我下次一定會起早的。”
布瑪吓壞了,她喜歡這份工作,也喜歡住在山羊旅館,那怕僅僅是一個逼仄的樓梯間,也比自由民窩棚好上一百倍。
老約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解釋道:“你沒有被辭退。你剛來山羊旅館,還不知道我們這裡的規矩。在我們這,每幹六天活就可以休息一天。你可以在休息天處理自己的私事,比如,去看看孩子們,或者走親訪友。放心吧,你明天可以照常來上工。”
布瑪提起的心放了下來,她呐呐地問:“約翰老闆,我的那個樓梯間可以保留嗎?”
“随便你。”老約翰無所謂地聳聳肩膀。
布瑪提着籃子,向自由民棚戶區走去,她的丈夫和孩子還住在棚戶區。籃子裡是兩根粗糖面包,每一個都有她的小腿粗細,足足半米長。這是,約翰老闆給她的,說這是福利。布瑪不知道什麼是福利,但她知道孩子們一定會很喜歡。想到這裡,布瑪露出一個笑容,可想到自己那個好逸惡勞的丈夫,她的臉上又布滿陰雲。
布瑪現在的男人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她的第一個丈夫在遷徙的途中走散了。為了生存,布瑪和現在的丈夫結成了伴侶。他們到黑堡鎮已經三年了,但凡勤奮又肯吃苦的人,總能找到一份營生。可布瑪的丈夫,卻一直遊手好閑,隻能靠着教會的救濟勉強度日。令布瑪氣憤的是,這個男人不養活她和孩子們就算了,還會搶奪孩子們的口糧,因為這兩個孩子是布瑪和前夫的。
為了養活自己的孩子,布瑪為菜頭種地,可她是個女人,菜頭隻願意給她的一半的工錢。山羊旅館招人的時候,布瑪想去碰碰運氣。幸運的是,她在山羊旅館遇見了同村的伊娜。伊娜告訴布瑪,她是陪同自己的丈夫來黑堡鎮運送物資的,她現在的丈夫有十幾畝封地,是領主大人的一位封臣,,而且他和山羊旅館的老闆關系非常好。在伊娜的幫助下,布瑪被山羊旅館錄用了,包吃包住,每月60個銅索爾。
黑堡鎮的棚戶區還是臭烘烘地,不過比一前好了很多,爛泥路已經鋪上了碎石子,這裡的治安也不想以前那麼混亂,至少拎着兩條面包不用擔心會被搶。
這些都是聖武士克勞德大人的功勞,布瑪是這麼認為的。但她不知道的是,陰暗處有很多雙眼睛在盯着她,隻是布瑪身上的藍白色的女仆裝,讓他們不敢造次。猴子老爺吩咐過,誰要是敢動山羊旅館的人,猴子老爺就會把他埋到坑裡。
看到前面那個狹窄低矮的棚屋,布瑪有些畏縮和厭惡。她曾想把兩個孩子都帶在身邊,她的丈夫卻說,帶着孩子去工作,恐怕會被老闆辭退。考慮再三,布瑪最終還是把孩子留給自己的男人照看,可她在山羊旅館發現,其他的女仆也把孩子帶在身邊,約翰老闆并沒有為難。
事實上,那些老傭兵更喜歡孩子。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他們甚至會教孩子們一些武技,而那些半大的孩子還可以在旁邊的雜貨鋪裡找一份差事。撒下一些種子,誰知道會有怎樣的收獲。
布瑪深吸一口氣,向棚屋走去。她決定哪怕挨上一頓打,今天也一定要将孩子們帶走。
“你們說這是真的嗎?到了維克多領,直接就給封臣的身份?”
“這種謠言你們也能信?封臣身份可是要三代人為領主服務才能獲得。”拜迪嗤笑着。
關于維克多領招募封臣的消息,拜迪已經聽說了,而這幾個老熟人居然還真地為這件事,來找他商量。拜迪隻覺得他們幾個真是蠢的可以,在他看來不會有那個領主會如此愚蠢,隻有蠢笨農夫才會相信這樣的謠言。
“并不是直接給封臣身份,而是要加入一種工分制,隻要每天幹活就可以獲得工分,每1000工分就可以換一畝封地,隻要換到10畝封地就成了封臣。”另一個自由民接口說道,他是仔細打聽過的。
“老海登前天糾集了一班人已經出發了,還有米路那一夥人五天前就動身了。”有人也跟着說道。
“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都值得我們跑一趟。而且越快越好。”
聽了這話,幾個自由民紛紛點頭,他們現在就像貓抓心一樣,恨不得立刻就走。
見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拜迪也很心動,但他又懶得動,現在他的女人找了一份不錯的工,完全沒有必要為這個不靠譜的消息去冒險。
棚屋的門被推開了,幾個人吓了一跳,他們見到是拜迪的老婆布瑪,又松了一口氣。拜迪卻陰着臉說道。
“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被約翰老闆給辭了。”
布瑪厭惡地看了男人一眼,說道:“沒有,約翰老闆讓我今天休息。我回來看看孩子。”
拜迪噓了一口氣,隻要女人不是被辭就好,他還指望布瑪給他掙錢呢,那怕是在山羊旅館做女招待。
布瑪沒有在理會這群人,他們和拜迪一樣都是一群靠吃救濟的廢物。她向棚屋裡面走去,兩個孩子正縮在角落裡。
“媽媽,給你們帶了面包,而且是很甜的粗糖面包哦。”看着傷痕累累的兩個兒子,布瑪心疼的幾乎要落淚。這些天,孩子們肯定沒少挨拜迪的打。
粗壯的手臂伸了過來,一把奪走了布瑪手中的面包。
“老子還沒吃呢,小崽子們急什麼?”拜迪惡狠狠地說着。
“還給我,那是約翰老闆給孩子們的。”布瑪沖上去和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厮打着,試圖搶回面包。
“賣身的賤人,那獨腿老頭,兩條面包就把你打發了?”拜迪一把将布瑪推到,惡毒地罵道。
“面包給你,我要帶孩子走。”布瑪冷靜下來,拉起兩個吓地大哭的孩子就往外沖。
拜迪大怒,這兩個小崽子就是他控制布瑪的工具,要是布瑪把孩子帶走,以後還怎麼靠她賺錢?這個世界上,女人帶着孩子找新男人并不是新鮮事。
拜迪楸住布瑪的頭發,将她拽了回來,一記兇狠的耳光抽在了她的臉上。正當他要繼續施暴的時候,他的胳膊被架住了。
“我的家事,你也要管?”拜迪對拽着他胳膊的人喊道。
這個自由民松開胳膊,朝拜迪笑道:“你老婆可是在山羊旅館上工,你不會忘了猴子老爺的話了吧?”
“這是我的女人,猴子老爺也不會管我的家事吧。”拜迪陰晴不定地說着,卻也沒有敢繼續動手。
“猴子老爺的事情,我們管不了。”自由民說道:“我們聽說山羊旅館就是維克多男爵大人的産業,所以,就想問問布瑪,關于工分制的傳聞是不是真的?”
包括拜迪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盯着布瑪。
“工分制是真的,伊娜你們認識吧,她現在是維克多領封臣的妻子,我的工作還是她介紹的。她告訴我,維克多領現在正缺人手,男爵大人準備到這裡來招募領民,而工分制度很快就封頂了,如果你們要去就要抓緊了!”
布瑪此時隻想讓這個惡心的男人滾地遠遠地,她把聽來的消息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幾個自由民紅着眼睛喘着粗氣,他們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到維克多領,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拜迪也是如此,但他想的更多。
“我們應該召集更多的人一塊去,人越多越好!”
“你瘋了!沒聽布瑪說嘛?工分制就要封頂了,你還要帶人去?”一個自由民低吼道。
拜迪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們帶足夠多的人去,才會被領主大人看重,才能優先加入工分制。”
幾個人被拜迪的遠見給震住了,隔了半晌,有人問道:“是個好主意。可人多的話,路上吃什麼?這可是20天的路程啊!我們到那搞那麼多糧食?而且,這些人會不會造反?别到時候,被别人頂了我們的位置?”
“嗯,我們還是自己上路的好,人少的話,路上采點野菜吃,基本也夠了。”
拜迪心中大急,走20天的路絕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怕死。天知道,會不會遇到一頭豺狼。人多才安全,當了頭領就更安全了。就算遇到怪物,死的也絕不會是自己,還能被領主大人看重。拜迪不想冒險,但又不願意放棄這次機會,可同伴提出的問題,他也沒有能力解決。所以他急躁地轉來轉去,都沒有發現布瑪已經帶着兩個孩子走出棚屋。
“願光輝之主,保佑你。”
布瑪臨走時,冷冷地撂下一句。她心中還有一句沒說出來:願偉大的主,早點審判拜迪這個畜生!
布瑪走了,拜迪沒有在意,隻要能當上了封臣,什麼樣的女人娶不到。但布瑪的那一句話,卻提醒了他。
“我有主意了!糧食我們沒有,我們也壓不住所有人,但有個人能做到,而且他絕不會和我們争奪工分制的名額!”
“誰?”
“聖武士,克勞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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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裡斯,你确定把契布曼家的密探都幹掉了?”
西爾維娅帶着迷人的微笑,白皙如玉的纖手輕輕撫摸着幾個羊皮卷軸,她心情好極了。這些是維克多送給她的各類圖紙,其中有她最想得到巨型磚窯設計圖。
格裡斯畢恭畢敬地說道:“是的夫人,根據阿奇爾的觀察,契布曼家在上層營地一共安排了三個密探,被我殺了兩個,放了一個。想必契布曼伯爵已經接到了我們的警告。”
西爾維娅點點頭,她很相信阿齊爾的能力,他是家族最頂尖的密探之一。
“但是你的任務失敗了!而且是因為你的疏忽,我們的人才會被趕出來!”胖胖的約克伯爵冷冷地說道。想到以後再也不能随意地窺視維克多的新玩意,約克伯爵的心就隐隐發痛。
看着一臉尴尬的老騎士,西爾維娅拍了拍約克伯爵的手,柔聲說道:“格裡斯畢竟不是專業的密探,他能委屈自己,我已經很感激了。更何況他還帶回來這麼寶貴的東西。”
西爾維娅又對格裡斯說道:“格裡斯雖然你的任務失敗了,但你帶回來的東西我很滿意。我答應你的事情,都會一一兌現。你可以下去了。”
格裡斯大喜,他委屈自己裝成一個低賤的農夫,為的就是現在。老騎士向伯爵夫婦深深地行了一個禮,就走出了房間。
等老騎士走了以後,約克伯爵對西爾維娅問道:“一個磚窯也值得你這樣高興嗎?我看過阿奇爾帶回來的磚頭,确實比我們做的磚頭要結實,但還代替不了岩石。就算再厚,也擋不住白銀騎士的沖擊。”
西爾維娅說道:“這些磚頭不能建設要塞和外牆,但它們可以用于修路,建房,搭建廣場,還可以替代城牆中的夯土層,讓城牆更加堅固。最重要的是磚窯的效率,二十天就能産六萬塊合格的磚。這意味着,它需要吞噬更多木柴和粘土,而我們的領地裡多就是長滿灌木的土丘。”
約克伯爵拍手笑道:“我明白了,這些磚窯可以将土丘變成可耕種的平地,而那些沒有的粘土又會變成無數的磚頭,我們甚至可以出售這些磚頭。哈哈,真是太妙了!這個維克多果然是會下金蛋的母雞。”
西爾維娅橫了約克伯爵一眼,眼波如水,可約克伯爵卻如同墜入冰窟一樣,頓時打了個冷顫。約克伯爵知道,沒有孩子,一直是西爾維娅心中的疼。
我提什麼母雞!提什麼蛋!約克伯爵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這個,我是說,維克多提供的圖紙好像并不是自由民能設計出來的。他是從那弄到這些東西?”
西爾維娅淡淡地說道:“這是他從索菲娅那裡偷出來的。”
維克多給西爾維娅寫了一封信。他告訴西爾維娅,這些設計是他在侯爵府中的翻看老侯爵的藏書時看到的。他自己的也做了一些改進。現在所有的東西他都已經交出來了。包括馬車設計圖,新式紡車的設計圖,磚窯村設計圖。
維克多在信中寫的很專業。約克家的學者安東尼看了以後,斷然肯定維克多一定是學了這方面的知識,而且極有天份,這麼系統的知識,普通人想裝是裝不出來的。因此,西爾維娅不得不相信,維克多所說的都是真的,而且他确實有這方面的天賦和興趣。可他們不知道維克多有煉金輔兵幫他潤色。
“索菲娅有這麼好的東西,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約克疑惑地問道。
西爾維娅輕輕一笑:“索菲娅有牌打,而維克多沒牌打,他隻能把底牌拿出來。”
約克伯爵恍然:“這些東西恐怕耗費老侯爵很多心皿,索菲娅一定是想在不利的情況下,拿出來翻盤的。嘿嘿,沒想到,便宜了我們。”
“現在,維克多身邊沒人保護?如果出了岔子怎麼辦?”
想到和索菲娅的約定,約克又憂慮了起來。索菲娅和約克家的約定是,在索菲娅還沒有誕下合适的繼承人之前,約克家族要保證維克多的安全。西爾維娅知道,以索菲娅的眼光,不是黃金騎士的皿脈她根本看不上眼。所以,這個過程恐怕需要兩到三年,約克家族也正需要兩到三年的時間重新建立自給自足的體系。因此,兩人一拍即合。其實,這種追求高貴皿脈的事情在貴族之間非常普遍。當然,維克多并不知道,他這是要喜當爹節奏。
“等妮可回來以後,派她帶幾個見習騎士去保護維克多吧。”
維克多,讓妮可來保護你,你是不會拒絕的。西爾維娅淡淡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