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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片死亡之畫

慢春風 清楓聆心 2372 2024-01-31 00:59

  脫外衣,鞋襪,還卷褲腳,跨步上座欄,趙青河做了幾個揮臂擺手蹬腿的大動作。

  “你幹嗎?”完全沒有面對死人的驚慌了,夏蘇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這位。

  “撈屍啊。我把人推到橋邊,等我舉她起來,你接着點兒。”

  咚――

  趙青河跳了下去,姿勢如青蛙,長腿蹬起,猿臂向前直升,劃出一道長虹。無論青蛙的外相如何,它們跳水遊泳高超且富于優雅,這一點是世人毫無争議的。

  衆人沉溺于這種優雅之中,夏蘇率先清醒,不由沖水面大喊,“我不接。”

  她膽子小,他難道不知道?

  趙青河仿佛兩耳不聞,推着那具屍身到了曲橋邊,側眼望向還在亭裡的夏蘇,全不在意得催她,“來幫我撈一下就好。”

  夏蘇有點弄不明白他是裝傻還是真傻,但僵着也不是事兒,決定去提他耳朵,讓他聽聽清楚。隻不過,她一過去,就見趙青河上下牙齒打架,想起秋水有多涼來。

  “你從她腋下撈住,我馬上來接手。”他的牙好白,燈下反光,面龐堅毅,一手抱橋木,一手托屍體,看不出一絲凍冷或不情願。

  反觀另一邊,男人沒有男人樣,和暈倒的女人擠在一處。

  夏蘇再望趙青河,心中就湧出一股氣。

  這股氣,源源不絕,如她逃家前後,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現,卻突然又洶洶湧來。

  她踮起腳尖,伸出手,将芷芳冰冷的身體撈住。

  “好姑娘。”趙青河笑得神清氣爽,遊到一旁,雙手攀上橋欄,出水的動作也矯捷如豹,身形弓起,竟能躍上一丈,雙腳穩穩落橋,再大步而來,與夏蘇身側不過距離寸長,“我數到三,你就放手。一,二,三――”

  她放手,讓開。

  他接手,站上她剛才的位置,一口氣将屍體撈上,輕輕拖到亭中。

  順利交接。

  夏蘇發現,除了手,自己身上沒有沾濕半點。

  想起他出水本不需要遊開,是有心顧到了麼?

  她慢慢走到他邊上,學他的樣子蹲身,不再怕盯着芷芳的青臉和大眼。

  這回,真是一點不怕了,有大個兒擋煞。

  趙青河掰開芷芳的手,對夏蘇輕聲道,“别當我多好心,她手裡要沒這東西,我不會多看她一眼。”随後轉頭看那些膽小鬼一眼,稍微調整了自己的位置,将卷軸打開一些,“你看――”

  他消了音。

  确實是畫卷,依稀是錦雞,裱紙已透濕,絹完整也無用,墨一團團化開,慘不忍睹。

  趙青河低咒,卻對某個偏才抱有巨大期望,“妹妹應該看得出名堂。”

  某個偏才卻無表情,白白的臉恢複水嫩嫩,燈光裡十分靈澈美好,就是聲音呆闆了些,“什麼名堂?瞎子都看得出這卷畫已毀成渣了。”

  “畫當然毀了。”他不是瞎子,“不過,你能不能分辨此畫真假?”

  這人想法太難猜,夏蘇卻也不随便生氣,眼睛湊近畫上,手摸着幾乎爛潰的紙和濕透的絹,就在橋頭傳來急促腳步時,輕聲輕氣下了她的結論,“不好說。”

  趙青河點頭表示知道了,将畫重新卷好,放在屍身手邊,然後把夏蘇拉起,退開好幾步,從當機立斷的相關者變成無所事事的旁觀者。

  夏蘇無比配合。

  她是動作慢,并不是腦子慢,事到如今,隻覺得趙青河必有所謀,卻不知他謀什麼而已。可他知道她的夜行秘密,在不能斷定他的善惡之前,她不會與他對立。

  趙青河有句話說得非常對:他和她同一條船。

  他既然沒傻到砸沉自己的船,而她還沒到岸,中途換船也很麻煩,暫時就這樣吧。

  吳其晗入亭,還沒看清身前,身後就嘩啦圍來一大票人,個個哇呀啊呀的,還有跑一邊去吐的。他臉色本就因為自家園子裡死了人而難看,這會兒還讓一顆顆腦袋擋住視線,但覺居心叵測,不由上火。

  他出身富貴,自小到大遊刃有餘,做買賣八面玲珑,絕不是沒有脾氣,火大一聲,“統統給我讓開!”

  人人驚避,現出地上的死人來。

  吳其晗不認識芷芳,見其凄慘死狀,神情嚴肅卻也不驚慌,看到對面趙青河和夏蘇,倒是微怔,但眼神很好,發現趙青河一身濕透。

  “剛才聽報屍體在湖裡,如今卻上了岸,不愧是青河老弟,身手了得,果敢非常。請教如此情形要怎麼處理才算最妥當?”

  趙青河也不假客氣,“想來二爺已報了官,我看閑雜人等太多,雖然掃興,二爺還是提早結束了畫市吧。”

  “萬一兇手還在園子裡。”不知道誰嘀咕。

  “屍體能浮,天又涼,約摸已死了幾日,絕不會是才發生的,而且未經驗屍,誰也不好說是自殺他殺或意外,扣留客人并無意義。隻要二爺開張今晚客人的名單,一個都别漏,讓官差找得着人問話就行了。”趙青河頭頭是道,引衆人目光彙聚,包括夏蘇。

  這對吳其晗是有利的建議,當下就吩咐人去辦,又将亭子清空。

  興哥兒送完客人回來,情緒不好,“竟然有人胡說八道,說墨古齋的園子裡死了人,二爺或有嫌疑。莫名其妙!”

  趙青河與吳其晗一起立在亭外,聞言笑道,“無需理會。墨古齋是賣古董字畫的地方,白日裡客人們來來往往,而且還有幾十個夥計掌事畫師住着,怎麼也輪不到吳二爺有嫌疑。”

  吳其晗哈哈一笑,拍興哥兒的腦袋,“再說,你家少爺有那麼蠢嗎?在自己的地盤殺一個認都不認識的清伎?”

  一旁,夏蘇默默不言。

  吳其晗顯然要借助趙青河的某種本事,車夫走不了,她留下來似無奈,其實卻不然。

  她想要留下來。

  雖然沒興趣管閑事,夏蘇腦裡卻并非神情上看起來的一片空白。

  她不認識芷芳,那隻是一個名字,一張臉,一道影,即便她曾去過芷芳的屋子,看過一幅很棒的畫,兩人之間原本也無法牽扯上什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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