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很早的時候,寒洲是被餓醒的。她精神好了些,開始打量自已身上的衣服,這衣服也是袍子和燈籠褲,是深淺不同的灰色,她覺得命運很諷刺地開了個玩笑,穿越過來連衣服都訂做好了,而且是她喜歡的顔色。為什麼不給多訂做幾身呢?連個換洗的衣服都沒有,老天真摳門!
好像沒有兇罩!這個發現讓她很不安。
外面有響動,應該是那個叫大棗的男人。昨天他回來試圖叫她吃飯,她一直閉着眼睛裝死,後來裝着裝着就真的睡過去了。反正她也沒精神,你愛怎樣就怎樣吧,姑奶奶我隻要活着比什麼都強,一切都能還得回來。
大棗蹑手蹑腳地進來盛水,探頭看了看她,寒洲睜着眼睛直直地打量他,這眼光讓大棗吓了一跳。
“那個,你醒了?能起來吃飯嗎?”大棗說着話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是那種用布條束起來的頭發,好像發量很重。
“我需要上廁所。”寒洲直嗆嗆地說。她想試試火力。
“廁所?”大棗有些迷惑,片刻,他又忽然明白了。“窯後面沒人,你――,我去叫小花或者――”
“不用,我可以動的。”寒洲這句話說的很有力量,我可以動的。
“哦,那我先去準備飯了。”
大棗出去,寒洲起來,她真的可以動了,今天早上有了些力氣,隻是虛弱,但離正常也不遠了。她下了地,找到地上唯一的一雙鞋子,這種鞋子不難穿,套上就行,就是彎腰穿鞋的時候有些頭暈,可能是餓的。等完全站了起來,她就想看看自己的樣子,但環顧了一圈,這屋子裡确實找不到鏡子。她隻好向水缸挪過去,水很滿,幾乎貼着缸沿兒。她俯身看了看,裡面有個披着長發的年輕女人也在打量她。
她真的是年輕啊,臉上一個黑痣、一絲皺紋都沒有,這些東西生孩子以前她也是沒有的,後來就都有了。再看脖子,脖子也是細膩光滑的,看眉眼,跟她年輕時有幾分像,但也不全像,好像眼睛更大一點,眉毛的形狀更好,顯得溫柔些。
寒洲感歎地直起身,看來穿越或重生也不全都是壞事,她又伸手摸了摸肚子,平平的緊緊的,真的,困擾已久的贅肉也解決了!老陳,你也穿越過來吧,看看你老婆,你能把持得住嗎?
哦,算了,你還是留在那邊照顧當當吧!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門,覺得腿好使了很多,雖然力氣還是不足,但功能不一樣了。這又讓她心中一喜,看來在這個世界不用再當殘疾人了。
門外的大棗知道她出來,卻沒擡頭打招呼,可能是怕尴尬,看來,這倒是個老實人。寒洲觀察了下環境,發現這裡都沒有垛起來的院牆,就是自然形成的土山,找個合适的地方掏出來個窯,再簡單挖出個平整點的地方就是院子了。真是回歸自然了。她慢慢地适應着身體,去尋找大棗說的屋後沒人的地方。
爬一個小坡,轉了一個彎,屋後稍遠的地方,有些樹,比較矮,蹲下來是比較合适的,至于廁紙,呵呵,隻能就地取材了。這些,對于苦孩子寒洲倒沒什麼難适應的。
上趟廁所出了一身汗,真虛啊!
“我隻有這麼兩個碗,你先用,我回頭去買兩個來。”這是大棗今天早上最自然狀态說的一句話。
寒洲不客氣地接過來,裡面一碗是粥,是小米粥,另一個裡面放了一個剝了皮的雞蛋。她都拿過來以後想了片刻,覺得不妥,畢竟她是客,就把蛋拿出來,把空碗遞過去,說:“一起吃吧。”
“哦”。大棗再無多言,開始盛飯喝粥。
他一直低着頭,寒洲一邊吃一邊打量他。高和壯是昨天就有的印象,現在看來他的年齡比她看起來要大,怪不得人家讓他像照顧妹子一樣照顧她。而在她心裡面,對面坐着的,不過是個青皮後生。
“你,種地嗎?”寒洲問。她決定先了解基本情況。
“嗯,也種地,也打零工。”大棗已經開始喝第二碗,手裡拿的可能是半截什麼東西的根,也不像蘿蔔,可能是當鹹菜吃的。
“小花說,我被驢踢了,有些東西我想不起來了,可能是腦子受了傷,或驚吓到了。我知道我有父母家人,但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找。”寒洲試探着說。
“你昨天說你家在北京,我會到處打問打問。”大棗很有把握地說。
“哦,好像是北京。那我現在在什麼地方,你的口音和我的不一樣,但我能聽懂。”
“這個地方叫雙流鎮,我們住在鎮子的邊上,等你精神好了,出去轉轉,也是個不大的地方。”
“那麼,現在是什麼年份?我連自己的歲數都想不起來?”
“年份?這個不知道該怎麼說?前年裡正說秦王改了名字,以後就叫始皇帝。他祖上就是我們這一片的。”
“始皇帝?”寒洲心裡一驚,我是來到秦朝了嗎?
“嗯,始皇帝。聽人說他祖上養馬養得不錯,就得了秦谷這塊封地。我也養馬養得好,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能――”
寒洲不禁笑了出來,這個大棗挺有意思。
看到她笑,大棗也笑了,皮膚很黑,牙挺白。
“大棗,哦,我以後叫你大棗哥吧,我可能要在這裡住上一小段,肋骨還疼,頭也不是很清楚,過段時間想清楚了我會去找我的家人。”寒洲交待說。她需要一段時間決定今後做什麼,怎麼做,首先當然是摸清情況,畢竟是活下來了,日子還是得過。
“我會幫你打聽的,你就安心養傷。”大棗趕緊保證。飯已經吃完了,要去收拾。
“我來吧,我來收拾。”寒洲也趕緊表明态度,畢竟要住一段的,不能總當客人。
“别,你有傷,你去躺着,哦,坐着也行,外面亮堂些。”大棗說着,已經飛快地收拾開了。
其實也很好收拾,這麼簡單的一口粥鍋,兩隻碗。寒洲發現大棗隻喝了粥,沒有吃雞蛋。看來這個蛋是專門為病人準備的,也真是有心了。
“你能動了,太好了,就在院子裡走走,别走遠。我得去地裡看看,另外找驿站的人問問北京在哪兒,或者大車店的人也是知道的。”
大棗交待完就要出去了,看來他真的是急着出去打聽。寒洲知道他是打聽不到的,但也不阻攔他,她得讓人接受一個事實,她是個找不着家的也記不起從前的可憐女人。
院子靜下來了,牆根的草長得很好。有一棵樹,應該是棗樹,上面有一些還沒有成熟的果實。還有一棵可能是核桃,有着青色的外皮。天空很高,比記憶中的天空都要高。寒洲想,在另一個天空下,校長忽然找不到人上課了,肯定在罵人。管她呢!反正這麼些年也沒當過模範。隻是可憐了孩子,見不到媽媽,如果是天天哭,老陳會抓狂的,他最怕孩子哭,他會叫得比孩子都兇。
總要想辦法回去,既然沒死,就要想辦法回去,否則再活一遍的意義也不大。我總不會是為重整曆史來的。回去後我就進秦史研究會。
哎呀,想多啦。
不過,這個大棗哥現在看來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