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覺得可以跟我糾纏不休了是吧?”桑榆冷冷的笑了笑。
“桑榆……”
“靳西恒,如果這世上任何事情說一句對不起就能換來一句沒關系的話,那真的就是大同社會了,可惜啊,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大同社會。”
她說話的樣子橫眉冷眼的,靳西恒看在眼裡,他隻能不在意,誰讓他一開始就做錯了,她生氣是理所應當的,不願意跟他在一起也是理所應當的。
“可是現在你已經無家可歸,你和項翰林之間隔着一個項文星,你要怎麼樣跨越他們之間曾經擁有的孩子去和他在一起。償”
他知道,桑榆不愛他,可是餘生的幸福卻是可以托付給項翰林的,畢竟他現在所表現的正是愛她的狀态,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
可能跟項文星之間有些無法解釋的誤會,他那樣一個理智正常的人怎麼可能會想去跟自己的侄女不清不楚撄。
桑榆仰着臉看他,他确實是瘦了不少,那眉眼裡竟然也開始有些讓人無法忽視的滄桑,是因為經曆了這麼多,還是因為他這個人是在一夜之間長大成人。
隻是桑榆的眼裡沒有半分的憐憫或者溫軟,她不覺得他有什麼地方值得同情。
“那你又要怎麼跨越我們之間死去的那個孩子來跟我在一起?”桑榆咬着牙,那對她來說是噩夢。
如果陸淮在放她之前不封了她的記憶,她一定不會回去渝城,也一定不會讓靳西恒靠近,更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靳西恒似乎是被觸及到痛處,看她的眼神漸漸地湧上悲恸,眼裡閃爍的光芒看着都像是眼淚。
他輕輕地握住她的肩骨,許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他們之間就是這樣隔着一個孩子的命,誰都無法解脫,誰都無法逃避。
“所以靳西恒,放開我吧,沒有了項翰林,我還可以有很多選擇,我手雖然廢了,但我至少還長得算是漂亮,年紀也不老,找一個稱心如意的男人不是難事,這一點,你我都深知。”她的決絕一貫都是這樣從字裡行間透露出來。
靳西恒兇腔裡的心髒狠狠地收縮,他無奈的看着她,也痛苦的看着她。
“那我們之間活着的孩子呢?”靳西恒擰着眉頭,他問她,帶着一絲絲的不确定,怕她一樣會冷漠的說她不在意。
桑榆覺得世界很安靜,靜的好像隻有她和靳西恒兩個人,她聽着自己的呼吸聲,眼底零星的苦笑逐漸蔓延。
“靳西恒,屬于我的,我會拿回來,不屬于我的,我也不會要。”她推開發呆的他,然後大步的走在前面離開。
靳西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以前無數次桑榆在自己面前被他殘忍的對待,他比這過分一千倍,那時候的桑榆是怎麼忍過來的。
隻是這樣,他就覺得受不了了,隻是這樣他就覺得他好像是受了很嚴重的傷。
桑榆走在前面,靳西恒跟在身後,她穿着醫院的病号服,走在街上顯得格外顯眼
。
忽然之間她停住了腳,半晌都沒有動,靳西恒從身後疾步跟上去,擔心她是不是突然之間的不舒服。
“桑榆……”他的手扶着她的胳膊。
桑榆眼眶微紅,眼前的模糊來的很突然,一下子就看不清前面的路了,這個情況兩個月以前就開始了。
自己能看到的隻有眼前一片霧蒙蒙的模糊,連人臉都看不清。
“靳西恒,我現在看不見,你送我回醫院。”她不敢在街上橫沖直撞。
靳西恒心裡頭一沉,握住她胳膊的手緊了緊:“怎麼會?”
“陸淮折磨我那麼多年,你真的以為我一點後遺症都沒有嗎?我又不是女金剛。”桑榆對他說話的态度始終冰冷的沒有一點柔軟。
隻是如今的靳西恒什麼都能聽得進去,隻要是桑榆願意跟他說話,就算是罵他又如何,這都是他該受的。
靳西恒不再說什麼,在路邊攔了一輛車。
回到醫院,靳西恒帶着桑榆去做了全面檢查,醫生看了一眼還坐在檢查室裡的人,再回頭看靳西恒。
“項先生之前帶她來檢查過眼睛,隻是當時沒有出現這麼眼中的情況,站在西醫的角度上來講,林小姐這種情況我們也無能為力,不是任何病變,而是曾經受傷留下的後遺症,人身上的東西一旦壞了,是根本不能恢複成原來的樣子的。
靳西恒揣在褲兜裡的手,已經緊緊地捏成了拳頭。
“那最壞的情況是什麼樣的?”
“完全看不見,生活需要被照顧。”
靳西恒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一個好好地人如今變得千瘡百孔,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不管當年如何,但是六年後的他完全有能力保護好她,但是他還是讓她一次次的陷入危險當中。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靳西恒淡淡的皺了皺眉頭。
醫生搖頭:“我很抱歉,先生。”
靳西恒後來帶着桑榆回到病房,她難得會不跟自己吵嘴,一直安靜也乖巧的躺在床上睡覺。
他不願意把她一個人丢在尼斯,她和項翰林已經不可能了,她一定要回到渝城的,回到她土生土長的地方。
桑榆睡了幾個小時後醒來,眼前呈現一片清明的景象,隻要睡一覺,那模糊的畫面就會消失。
靳西恒如同雕塑一般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無表情,又覺得像是在思索什麼。
桑榆淡淡的瞧着他,然後别開臉。
靳西恒沉默了半晌還是說話了:“桑榆,回渝城吧,茜茜在那裡,孩子也在那裡,你的故鄉也在那裡,我想這其中總有一個理由值得你回去。”
他仿佛是鼓足勇氣,緊張的看着她的側顔,當然是擔心的
。
桑榆之後臉上一個表情也沒有,靳西恒就是喜歡這樣拿捏人心,她在尼斯确實沒有待下去的理由了,這個城市她很陌生,自然是待不下去的。
唯一覺得熟悉的地方,也隻有渝城,可是誰說的她回去渝城就一定是跟靳西恒複合。
“好啊,你把我的東西從項先生那裡拿過來,訂機票吧。”她回答的很淡,靳西恒說的很對,總會有一個原因能讓她妥協。
不管是孩子還是茜茜對她來說都同樣的重要,茜茜幫了她那麼多,她總不能眼看着茜茜跟她走一樣的露臉。
“桑榆……”
“說不定我會很快反悔的。”桑榆的語氣聽着有些微涼的冷意。
靳西恒一下子便條件反射的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匆匆的從病房裡出去。
桑榆在他走後目光散漫的看着房門關合,表情裡仍然是沒有一點溫度,她倒是從來都沒有想過靳西恒對她有一天也會這樣殷勤和無奈。
靳西恒去跟項翰林要桑榆的東西時,項翰林明顯的還有猶豫,項文星現在孩子沒了,也就是說他們之間就再也不會有什麼瓜葛。
那麼難道不能跟桑榆繼續在一起嗎?他心裡也是這樣問自己。
靳西恒與他面對面站着,面色清冷,反正他不給,他也有很多辦法讓他給。
“她自己說的?”
“你可以去問她,她要是不願意,難道我還能強迫她不成?”靳西恒的音色十分冰冷,他是一眼都不想看見項翰林這個人。
項翰林看着他現在這個樣子:“靳西恒,你别忘了,我們其實沒有什麼區别,都已經被她歸類到了人渣那一類了。”
他不過是想潑靳西恒的冷水,想從他的臉上看到挫敗,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憑什麼覺得桑榆願意回去就是願意跟他在一起。
也有那麼多有孩子牽扯的也沒有在一起,他憑什麼這麼認為。
“我早就這樣定位我自己了,我現在想洗白了,難道不是好事?”靳西恒笑的沒有溫度,他想他是不是要跟項翰林打一架,他才會願意給他。
項翰林有些動容,靳西恒到底是比他年輕,敢想也敢做,更敢于改變自己,總之,都在盡力的改變。
“我會讓人送過來的,你回去陪着她吧。”項翰林眼神複雜的在他身上流連了些時候便轉身不再去看他。
靳西恒也面無表情的轉身,如果不是因為需要,他根本不想面對項翰林。
桑榆在醫院裡了待了兩天,醫生說可以出院後,靳西恒立即定了回國的機票,那速度快的,好像生怕慢一秒她就會反悔似的。
“如果有什麼不舒服,就跟我說。”
飛機上靳西恒握住她的手低聲的說,桑榆閉着眼睛将自己的手生硬的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他未免也太自來熱了。
靳西恒面色僵了一下,這些他都不在意,隻要她在渝城就好,在渝城就好
。
從機場出來,桑榆面色有些疲倦,她有些經受不住這麼長時間的飛機旅途。
到了機場門口,她就昏昏欲睡的差點倒過去。
她臉上帶着墨鏡,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穿着一件單薄的外套,立在靳西恒身邊顯得很冷漠。
她看着靳西恒的車,站在原地無動于衷。
“我想去看看茜茜。”
“不先去看看孩子嗎?”
“我可以自己打車去。”桑榆淡漠的瞧了他一眼,用手支了支自己鼻梁上的眼睛,然後錯過他走到路邊準備攔車。
靳西恒無奈,将她從路邊拉了回來。
“好,我送你去看茜茜。”
現在的茜茜,怕是她看了也會心疼大半天,謝昀随談是跟她離婚了,但是卻把她像情、婦一樣的養在渝城。
她出逃了無數次,但是沒有哪一次是成功的,這後來幾乎就再也沒逃過了,可能是死心了,他不知道她跟謝昀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導緻了他們如今的這種關系。
可是他大概是知道一點,覃茜茜跟謝昀鬧掰跟桑榆有必然的聯系,他不想看到她為此事感到自責。
“茜茜跟謝昀離婚了,但是謝昀卻把她當成情、婦養着,你要有點心理準備。”靳西恒看了看一直注視着窗外的人,輕聲的說道。
桑榆的眉頭還是不可避免的皺了起來,跟謝昀離婚,還是在這個時候,謝昀按理說不應該這樣的。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茜茜能為了什麼事跟謝昀鬧掰,連他懷孕的前任,她都沒有鬧,那麼就隻剩下了她了,她心裡一下子就不舒服起來。
這個覃茜茜,當真是做什麼都不顧後果的,現在好了,弄得這個境地。
到公寓樓下的時候,桑榆連帶着行李也拖走了,靳西恒想出聲的,隻是看她堅決的樣子,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他怎麼能覺得她會為了孩子就會回到靳園跟他同居。
真是被她回國的消息給興奮的沒有理智了。
桑榆一通電話都沒有,就出現在家門口,覃茜茜開門之後張着嘴半天沒說話。
再看看身後尾随而來的男人,冷笑了一下,靳西恒倒還真的是有本事,果真能讓桑榆回渝成來。
“你怎麼一身的酒味?”桑榆看她的眼神很是不悅,拖着行李進來。
覃茜茜笑嘻嘻的跟在她身後,突然之間的一把把她抱住:“我的好桑榆,你回來可真好。”
“茜茜,你别轉移話題?”桑榆放好了行李,轉身很認真的看着她。
覃茜茜歎了一口氣從她身邊走過去,在沙發上坐着,懶散的看着從門口進來就沒怎麼動的靳西恒
。
“他不是都跟你說了嗎?”
“茜茜……”
“沒事的,等他厭煩,我就解脫了。”覃茜茜并不在意謝昀要把她攥在手心多久。
桑榆看到她這樣,心裡就越是不舒服起來,如果不是她,她至少離婚不會沒有自由。
“瞧你那胡思亂想的樣子,我跟他之間的婚姻從沈薇然出現開始,就注定要走向滅亡的,我隻是聰明一些,利用這段快要滅亡的婚姻幫了我的一點忙。”覃茜茜說着又端起朱搜航的酒杯喝酒。
桑榆幾步過去把她的酒給奪走了。
“覃茜茜,你要變成這個弱不禁風的樣子,你才滿意是不是?”桑榆知道她心裡苦,說出來還沒有人聽。
但是這樣終日酗酒,到頭來傷害的隻是自己。
覃茜茜看着她放在一邊的行李笑了笑:“你不跟着靳西恒回家,回來這裡做什麼?”
“他隻是幫忙把我送回來,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跟他在一起的?”桑榆瞪了她一眼。
“靳西恒聽到沒有,她可沒說要跟你在一起呢。”覃茜茜看着靳西恒肆無忌憚的笑道。
靳西恒臉色有點難看,覃茜茜喝醉了都是這樣胡言亂語。
“桑榆,謝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過來,你這樣在這裡,不方便。”
“這房子是我的,我要住在這裡,他有什麼資格來這裡,靳西恒,改天我會去看孩子的,你回去吧。”桑榆在覃茜茜身邊坐下來。
靳西恒真覺得這兩個女人之間有奸情,她們倆隻要一在一起,他就一點也插不進去,完全連個外人都不如。
靳西恒被她的冰冷最終還是逼走了,就連他走了之後,她冰冷的表情也沒改變一分。
“你還真回來,他可能會用孩子拴住你,你這點能耐哪裡能從手裡搶孩子,你這心裡放不下才是真的吧。”覃茜茜說着動手動腳的在她兇口上摸來摸去。
“我想折磨他的能耐我還是有的。”桑榆半天吐出一句話驚的覃茜茜酒都醒了一瞬。
随後她癡癡地笑了笑:“林桑榆,你啊,就是喜歡作踐你自己,我要是有你那麼好的選擇,我一定逃的遠遠地,才不會自投羅網。”
桑榆偏臉去看她,她如今這個樣子才叫人覺得心疼,想擺脫偏偏又擺脫不了。
“你我都差不多,我又有什麼選擇,至少我現在還沒辦法看破紅塵遁入空門。”
覃茜茜靠在她的肩頭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桑榆,從你決定回來那一刻開始,你就輸了。”
後來她支支吾吾的話她就沒有聽清楚,輸麼?
她這麼多年受的苦不是靳西恒造成的,陸淮本來早有預謀,隻是那個孩子始終是他心頭的刺,她是想怪誰,沒有誰怪,仿佛都是自己的錯。
既然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那麼今後也不要再錯了
。
覃茜茜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多久,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發現昨天晚上還亂七八糟的房子已經煥然一新了。
她跟着項翰林這幾個月當真是把身體給樣的不錯,還能幹活了。
“桑榆,你在哪兒……”她懶散的從卧室裡出來,後來在餐桌上看到桑榆留下的便條。
她驚奇的發現家裡的酒全都沒了,這姑娘真實在,沒有酒,她哪來的醉生夢死。
估計出門就會遇上靳西恒,以後要天天被他糾纏,煩都煩死了。
拉開窗簾,陽光一瞬間灑滿了客廳,覃茜茜立在陽光裡,覺得渾身一陣難以言說的舒服。
要說最新富的生活還是跟桑榆同居的生活最幸福。
正心情舒暢的沐浴陽光,謝昀的電話打來她所有的還不錯的心情都一掃而光。
“謝先生。”
“什麼時候換鎖的?”謝昀的聲音聽着不大愉快,仿佛是她這裡換了鎖他不知道很生氣似的。
覃茜茜愣了愣,立馬就想到是桑榆幹的了,也是,這謝昀來這個房子真的太随意了。
“這是桑榆的房子,她要換鎖,我又管不着。”
謝昀眼角的冷淡愈發的明顯。
“我購置了一處不錯的别墅,我想你會喜歡。”
“謝昀,你還沒夠是嗎?怎麼樣才願意放過我?”覃茜茜的耐心就像是一下子全用光了,說話變得很沖。
“是你自己說的,幫你,你的命就是我的,那麼你這個人也就是我的。”謝昀說話的語氣聽上去依然很溫和。
她不管怎麼鬧,他的怒火似乎永遠都不會表現出來怒火給她看。
唯獨一次,就是她把快要臨産的沈薇然從樓上推下去的那次,他差點打了她。
雖然最後沒打,但是她也吓到了,那時候她也真的漸漸地看清楚,沈薇然在他心中的分量。
“謝昀,你不要逼我。”覃茜茜跟他說起話來就是滿面疲倦,已經面對他五年了,如今在糾葛,就覺得很累很累。
“開門,不然待會這門就廢掉了。”謝昀的威脅密不透風,壓的覃茜茜喘不過來氣。
她打開門然後就看到他,她多希望他對她不管不顧,但是又怎麼可能。
謝昀一步步的逼近她,她皺着眉頭往回退:“既然她回來了,你就到别墅裡去住。”
“我要是不去呢?”覃茜茜橫着眼,那眼裡都是挑釁倔強。
謝昀的眸色微微一沉。
“你怎麼這麼說話不算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