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還是有些擔心許老闆?”
陸銘的出租屋裡,岑睿文懶洋洋的斜靠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難道上次我們解釋的還不夠清楚?”
“不是,這次好像不太一樣。”陸銘搖了搖頭,“岑師兄,我記得你說過,你之所以會和他合作,是因為他拿出來讓你臨摹的都是一些大型博物館、美術館收藏的作品,來路都很清楚。”
“沒錯啊,買畫的那些人又不是傻瓜,上網一查就知道真品在哪兒了,所以肯定不可能上當對吧,他也沒必要去費這個手腳。”
陸銘遲疑着點了點頭,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遞了過去,“你看看這幅畫,你能查到是哪個博物館收藏的嗎?”
“哪一幅?”岑睿文滿臉疑惑的接過手機,“張大千?他居然讓你仿張大千的畫?他就真的這麼看好你?”
陸銘翻了個白眼,這根本就不是重點好吧?重點的是,你看看清楚,這是一幅張大千的《荷花圖》!
“是《荷花圖》,怎麼了?”
陸銘瞬間無語,這家夥究竟是在裝糊塗還是真的這麼遲鈍?
“你知道張大千這輩子一共畫了多少《荷花圖》嗎?然後這些《荷花圖》又分别都在哪些人的手裡嗎?”
“我不知道,你知道?”岑睿文搖搖頭,很随意的回了一句,随即猛然醒悟,“你是說......”
“嗯,除了那幾幅很出名的《荷花圖》之外,其他的那些《荷花圖》,我想應該沒有人能夠全部搞清楚去向!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能夠仿的惟妙惟肖的話,這幅畫最後會以什麼樣的面目出現在客戶面前,那就不好說了。”
“不可能吧......我都幫他畫了那麼多了,每一幅的來曆都是清清楚楚的,怎麼到了你這裡就不一樣了呢?”
“每一幅的來曆都是清清楚楚的?你查過?”
“當然查......我擦!”岑睿文忽然面色大變,拿出手機就開始翻找。
“你沒查過?沒查過你怎麼知道那些畫的來曆?”
“一開始我确實是每幅畫都查,可是後來......”岑睿文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後來我就沒怎麼查了,反正老許每次都會給我交待清楚......”
“我擦!”陸銘猛地拍了一下額頭,這下連最後一個疑問都沒有了,那就是為什麼岑睿文和許老闆合作了這麼久,他都沒有拿出來一幅來曆不明的作品讓他臨摹,而他僅僅隻是第二次合作,對方拿出來的範本中就有這種不好辨明來曆的作品。
原來,他以為岑睿文早就默認了這種合作模式,而他又是岑睿文帶去的!
“你一共幫他畫了多少?”
“69,不,加上上次那三幅就是72幅!”岑睿文都快哭了,這些作品裡面,除了最開始那一二十幅他确實費了點勁,每一幅都親自查過出處,後邊的,都是許老闆說是哪兒就是哪兒,他根本就沒查過!
“這麼多......”陸銘遲疑了一下,拿出他拿回來的那幅陸俨少的作品照片,坐到電腦前查了起來。
“先别管這個了,來,幫我查一下這幅畫,蒲華的《竹菊石圖》。”岑睿文拿着手機湊了過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幅《竹菊石圖》的照片,同樣沒有落款和钤印。
“查到了,這幅畫曾經上過豫省的《華豫之門》,然後被藏家送拍,最後成交價是16.5萬,買家不詳。”
“靠!那你再幫我看看這幅!”岑睿文劃拉了一下手機屏幕,又閃出來一幅工筆花鳥。
“吳昌碩的《紫藤圖》,原作收藏在龍海美術館。”
“呼――”岑潤文吐出一口長氣,“那這一幅呢?也是吳昌碩的。”
兩個人坐在電腦前,把岑睿文曾經仿過的那些作品全都查了一遍,結果72幅作品裡邊,隻有38幅作品找到了出處,确實都是一些知名博物館的藏品,另外還有14幅作品,上過拍賣會但買家不詳。剩下的,足足有20幅作品沒有找到任何信息!
“上過拍的那14幅應該沒有問題,買家手裡如果有拍賣年鑒,應該知道買的是仿作,隻是剩下這20幅......”陸銘的臉色有些難看,整整20幅畫,一旦出了問題,絕對夠岑睿文喝一壺的了!
“應該沒有這麼多,網上的資料不全......走,跟我去圖書館!”這會兒,岑睿文反而冷靜了下來,确實,網絡上這方面的資料很不齊全,有很多博物館根本連自己的網站都沒有,就算有,也不是每一件作品的資料都會被放到網上。
“你幫我查拍賣年鑒,嗯......先從十年前開始吧,我來查博物館。”
圖書館裡,陸銘從書架上将近十年的書畫作品拍賣年鑒全都找齊,然後找了個座位,開始一本一本的翻查。岑睿文則霸占了一台電腦,直接登陸電子圖書館,開始查找那些作品的信息。
“嗯,網上資料果然不全......”很快,陸銘就在09年的拍賣年鑒上找到了一幅作品,他将相關信息拍下來,然後接着往下尋找。
時間慢慢過去,圖書館裡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終于......
“我這邊找到了6幅,你呢?”岑睿文伸頭看了一眼陸銘正在翻查的拍賣年鑒,居然是03年的。“你看了多少本了?”
“十幾本吧,一共找到了7幅。”陸銘把手機遞給岑睿文,“你看看有沒有重複的。”
“沒有,6加7......還有7幅!”岑睿文用力的摩挲着下巴,“能找的我基本上都找過了,連國外的博物館我都看了......麻蛋,我怎麼就不記得老許當時是怎麼說的了呢?”
确實,像他們這樣找法,說不定什麼地方一個疏忽就錯過了。如果能想起許老闆當時告訴岑睿文的那些信息,然後有針對性的去找,應該會好找很多。
而且,圖書館也不是萬能的,這麼多年累積下來的作品實在是太多了,沒有相關資料也很正常。
可是,如果從另外一個角度去考慮,他們這麼個找法都沒有找到那些作品的資料,那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許老闆确實是有欺騙他們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