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士穿得很簡單，銀色寬袖長袍，背後繡着大大的陰陽魚，陰陽魚的中間是一柄修長的古劍。長袍上朵朵仙雲暗紋，在陽光下閃耀着璀璨的光芒。

　　她的長相恬靜，總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看到甜點的時候才會瞪大了雙眼，這時你能看到她琥珀色的雙眼中綻放出令人怦然心動的燦爛光芒。這是葉飛印象最深的地方。其他的什麼膚若凝脂，身材高挑之類的，幾乎能算是這個世界女修士的标配。

　　但是這位女修士一開口，就直指目标，說明要将小瞳收為親傳弟子，還說這是五年前的約定。這讓侍立在葉老闆左手邊的葉飛愣了愣。咦？怎麼從來沒聽過便宜老爸說起來這事兒？

　　葉老闆呵呵地笑起來：“小人五年來，沒有一天不翹首以盼上仙駕臨。今日上仙果然如約，屈尊前來。小人哪裡會有二話？”

　　他轉頭對侍立在右手邊的小瞳說：“瞳瞳，這位是萬劍宗的上仙，名諱……”

　　女修士一邊對付布丁一邊說：“本座姓寇，名易真。萬劍宗易劍堂堂主，兼職做内門長老。”

　　葉老闆點點頭：“原來是寇長老，失敬。”

　　寇長老揮揮勺子：“不用客氣。”

　　葉老闆咂了咂嘴，覺着這位寇長老好像不怎麼高興客套，就把心裡留着的一些念想直說了：“寇長老，小人想拜托您一樁事情，不知道您可方便？”

　　“你不說，本座怎麼知道方不方便？先說事兒。”

　　葉老闆左手拉着葉飛，站到寇長老座前：“您能不能幫忙看看小人這犬子，可還能拜進萬劍宗内門修煉？”

　　寇長老放下吃了一半的布丁，先是盯着葉飛的雙眼看了一會兒。葉飛隻覺得刹那間仿佛有萬劍紮入他雙眼之中，眼淚不由得飙出眼眶。

　　還沒完，寇長老将葉飛手臂一拽。葉飛不由自主地轉了個身，就感到一隻手從他頸椎一路摸下來，一直摸到尾椎骨，一頂。随着後背的觸摸感，葉飛感到身體中央射出無數小劍，狠狠地切割着他的五髒六腑，像被淩遲一樣的劇痛，讓他雙眼一黑。

　　好在疼痛來得快去得快。葉飛雙腿一軟，心有餘悸地雙膝一跪，雙手撐地，大口喘着氣，渾身汗出如漿，滴滴答答打濕了身前的地面。

　　小瞳驚呼一聲：“小飛！”上幾步，将葉飛扶起，攙到客廳空着的椅子上。

　　葉老闆雖然心疼葉飛，但也知道這時候最好别說話，隻是期待地看着寇長老。

　　寇長老神情有點為難。她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葉東家，很遺憾，你的兒子隻有中人之姿。即使我們宗門看在葉東家的面子上，讓他進入内門，再佐以仙丹靈藥，也隻能讓他勉強跟上修煉的進度。最終可能修行不敵命數，壽元不足……”

　　葉老闆面色灰敗地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得出來，一瞬間仿佛老了幾十歲。陽光從大門裡射進來，照得他頭上的白發尤其刺眼。

　　小瞳臉上一直挂着的笑收了起來，心疼地看着葉飛，從懷裡掏出帕子輕輕把葉飛額上的冷汗拭去。

　　葉飛想了想這時候該如何表演。所謂中人之姿這種事情，葉飛心裡是有底的。這個世界的修真過于随性，講究心念一到，金石為開。所有的修煉都圍繞着如何從日常的訓練，領悟到從身體的動作，到心意的駕馭上。

　　而寇長老所謂的天賦，主要指的是這一步。簡單地說，目前修真界的研究，還是認為神念必須依附在身體上，就是“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這一階段。而葉飛的經曆，早已經超過了“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的階段。但是這事兒就算說給寇長老聽，也會被人家打成異端或者無賴。

　　神念，心意，想象力，充沛的感情，專注的意志，對世界規則的解讀……這些都并不需要身體有多強健啊……

　　但是問題來了，雖然葉飛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但是面對心灰若死的便宜老爹和言之鑿鑿的寇長老，可不能表現出來自己兇有成竹啊……

　　他伸出白胖的小手，按出小瞳給他擦汗的手。小瞳遲疑了一下，心有靈犀地将葉飛從椅子上扶起。

　　葉飛握了握拳，身體已經沒什麼不适，便走到葉老闆座前，雙膝下跪磕了個頭：“父親大人在上，切莫為我擔心。既然寇長老說我中人之姿，那我這次便随小瞳姐姐進宗門，笨鳥先飛，以勤補拙。就算未來老死于修真路上，也算是見識了一番絕頂的風景，兒子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葉老闆心如刀割，雙目含淚，嘴唇嗫嚅着發不出聲音，向葉飛伸出雙手，卻不敢觸碰，隻能在空中張合。

　　葉飛膝行兩步，握住葉老闆的雙手，轉頭看向寇長老。

　　寇長老心懷愧疚，連美味的布丁都味同嚼蠟一般，眉頭微皺，看到葉飛目帶詢問地看過來，便歎了口氣，點點頭。

　　葉飛大喜，拉着葉老闆的手說：“父親大人，您看，寇長老都答應了，您應該為我高興才是。”

　　葉老闆的眼淚終于滴落下來，握起葉飛的雙手，将他一把摟進懷裡緊緊抱住：“是，為父當高興，當高興。好孩子，讓你瞳瞳姐帶你進去拜别母親。寇長老的話，就不用告訴她了，讓她高興高興。”

　　葉飛點點頭，從葉老闆懷裡出來，拉着小瞳去後宅找母親拜别。

　　葉家老闆娘這大上午的，正雍容華貴地……捧着一本小說看得津津有味……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留。葉飛小心地打量了下封面，好像是某個地下書坊出品的劍修x體修的清水文。便宜老娘又宅又腐，偏偏在萬劍宗的外城貴婦圈裡卓有聲名，被很多阿姨嬸嬸大姐姐們尊稱為“太太”。葉飛覺着這個“太太”大概和一般意義上的“太太”不太一樣……

　　“母親。”葉飛和小瞳在内宅門口停下腳步，異口同聲地垂手呼喚。

　　“哎喲！”老闆娘吓得差點把書扔到地上，一番手忙腳亂地把手裡的書揣到坐墊下面，“咳咳”地整理了下儀表，才穩重地說：“瞳瞳，小飛，你們不是應該在外頭巡視嗎？怎麼突然來我這裡？”

　　葉飛隻當沒看到老闆娘在看啥，老老實實進屋，在老闆娘跟前跪下磕了個頭說：“母親，萬劍宗的寇長老來收小瞳姐上山。她看到兒子，說兒子該早點修行才好。所以兒子今日便要随小瞳姐進宗門了，特來拜别母親。”

　　老闆娘呆了一呆，突然雙眉倒豎，霍地站起身來，卻拿不住身子，無力地往後一倒，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