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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叢林夜

神國物語 極地西瓜 3004 2024-01-31 00:59

  夜漸深,月光漸冷,可是矮樹叢中的葉妖精們仍在忙碌地搬運食物,直到冰月隐沒,直到光日熄滅。

  在環形生長的矮樹叢中央有一株奇異的樹,它會用藤條将葉妖精運回來的食物卷起,擠成汁澆在自己的根部。無論是昆蟲、堅果還是誤入它的取食範圍的葉妖精,都在腐蝕中融成漿汁。

  這株母樹在盡最後的努力來孵化它的女兒。有了養料的滋潤,枝上的花苞越發接近成熟。

  班索不打算招惹這些從葉子裡孵化出來的妖精,而它們也沒有對他進行驅逐。雙方在三身長寬、八身長長的蝸頂上和睦地相處了四天。

  在這期間,班索偶爾爬到蝸殼的其它地方采集可食用的草根、藻類以及飽含水份的冰花;而它們則勉力地為即将誕生的妖靈儲備充足的養料。

  妖靈脫胎于妖精,擁有施展自然秘術的天賦,在妖精族群中居于統治地位。《妖靈圖鑒》中簡單提到了花妖靈,說她們是葉妖精的女王,是司掌花與草的使徒。

  在第五天的深夜裡,班索被一陣異常馥郁的花香給誘醒了。他凝視迅速枯萎的怪樹,覺察枝上的花苞在緩慢地綻放。葉妖精們在枯樹外圍成一個圓環,不斷地飛舞、回旋,似在進行某種儀式。

  花瓣次弟零落,香氣愈發濃烈。當最後一瓣花被風撕走,沉睡在蝸殼上的所有野生花苞都被花香喚醒了。

  紛繁的花朵在熒光中盛開,重重疊疊地堆砌成垛。這些怒盛的花朵齊齊朝蝸頂的枯樹傾伏,如同子民拜見他們的女王。

  剛剛枯死的怪樹上,一位拇指大小的少女正坐在掉光花瓣的花托中。她舒展背部的花翅,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然後稍稍梳理王冠上的花蕊,在葉妖精的簇擁下飛上天空。

  這大概就是花妖靈吧?班索沒有親眼見過的花妖靈,而巴達索山脈的險惡環境也難以為這種脆弱的妖靈提供安全的孵化環境。

  可以肯定森林也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聽那此起彼伏的吼聲,恐怕這甜美的花香已經引起林獸的注意。

  花妖靈拍着花瓣翅膀繞蝸牛殼轉了一圈,灑了大量細碎的花瓣,之後率領所有的葉妖精匆匆地離開蝸殼。

  微渺細碎的花瓣熠熠墜落,粘附在蝸牛殼的所有角落。

  班索聞了聞粘在手臂上的花瓣,有淡淡的香味。他用勁地搓擦皮膚,沒能将其拭掉。看在它對身體沒有什麼影響的份上,他決定不理會。

  讓他苦惱的是,整個蝸牛殼都被染香了,不知道會不會招緻強大的林獸。在未知威脅的逼迫下,他隻好選擇離開這個舒服的避難所。

  他在密林裡走了一段路,發覺地面照舊隆隆震顫。望向樹梢外的天空,那隻巨型蝸牛仍在行進,碩大的蝸殼搖抖得像一座快要崩倒的高山。

  能夠讓那種大型生靈不舍追尋的終點,說不定是一個值得期待的地方。

  帶着些許期待,他朝着巨蝸前進方向摸索走去。

  幾天不見,叢林裡的景象發生了大變化。各樣詭異的花朵占領了熒光植物原本生長的地方,就連光秃秃的樹枝上也開出了美豔的花。

  花瓣揚起細長花蕊在風中飒飒作舞,花蕊末端垂挂着燈盞狀的果實,各色果實呈現了悅目的幻彩。這是彩燈花的一種,城裡的富人們總喜歡把它們栽在門前,讓夜裡的莊園浮滿華麗的光。

  班索摘下一簇彩燈花作為提燈,還沒走幾步就察覺有一隻由幻光凝成的蝶從花盞中冒出。他伸手一抓,握住了這隻怪蝶。拳中傳來暖融融、柔潤的感覺,好像握着一小把羊毛。

  不消片刻,一縷彩色的煙氣從指縫間鑽了出來,又凝聚成一隻彩蝶,慌忙逃竄,在夜空中拖下淡淡的光痕。

  看到美麗的事物,他感覺心情愉悅了一些,于是哼起熟悉的酒館小調,提着彩燈花繼續趕路。

  “有一個醉漢叫哈巴,我們都叫他酒館的哈巴。有一個哈巴是醉漢,他在酒館不肯回家。啊!我們的朋友哈巴,可憐的沒有錢的哈巴。啊!誰願意給我們的朋友送一桶酒……”

  哼着哼着,他不覺懷念起哈吉坦桑領的沿海酒館,那是他少年時期留連的好去處。雖然他沒有進去喝過酒,但常常會趴在窗邊往裡瞧,看着那些傭兵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爐火在慢悠悠地跳躍火苗,架上的湯鍋裡正炖着獸肉和泥豆,鍋下新添的木柴噼啪作響,暖烘烘的香氣飄出窗外。

  如果現在能在酒館裡喝一口熱肉湯,一定會覺得很舒服吧?唉,不知道商會近來狀況如何?伯爵已經知道他心愛的女兒被異族殘害了嗎?放歸的信使鴉有沒有回到哈吉坦桑?如果當初能勸一勸利依瑪小姐不要冒險趕去神聖維因茲城,那該多好,或許現在自己正裹着毛被在爐邊看書吧?

  複雜的思緒占據了他的腦海,直到一股熱奶的甜香鑽入鼻孔。他順着香味尋去,看到草堆裡躺了一朵比圓桌還大的長滿獠牙的花,而花的瓣裡正含嚼着一隻小林獸。

  他把兔子一般大的林獸從花夾裡扯出,發現獸身前半截嚴重糜爛,顯然已被啃食了很久。肉蛆在後半截獸屍裡鑽來鑽去,不停地搡擠。

  察看爛皮上的鮮活小蛆,他得出推測,這部分肉沒有被毒蜜污染。于是他切掉粘染毒蜜的上截獸體,留下臀腿部。

  如有可能,他還想把蛆蟲和臭肉泥都擠掉,可那樣做的話就沒多少肉可以剩下了。因此他隻好忍着惡臭和糟糕的口感将獸肉吮進肚子。

  然而他的胃不能接受這種軟爛的腐肉,才吞一口便反嘔,“哇”地噴了一地肉漿,肉漿中甚至還有蛆蟲在蠕動。

  嘗試了幾回,始終咽不下一口腐爛的獸肉,最終他唯有将其扔還原主。那花吐出長蕊,将地上的殘肢卷進花瓣内,含上花夾又津津有味地咀嚼。

  在原始叢林裡跋涉是一件艱難的事。相比掏空腑髒的饑餓感,荊棘的勾劃和蟲子的叮咬其實還算是“溫柔”的折磨。

  入夜後,他僅僅吃了幾條從樹皮裡摳出的樹蟲,便蜷縮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憩息。

  林子很安靜,連樹的低語都聽得清楚。樹木之間用葉子的“沙沙”聲來互相交流,“沙沙”,“沙沙”。

  睡得迷迷糊糊時,班索隐約聽到奇怪的獸哼聲。他眯着惺松睡眼朝枝下望去,借着熒光藻的微光瞄見一個模糊的影子蹲坐在樹旁,再定睛,頓時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隻戴着面具的鹿角林獸仰頭盯着班索,發出呢喃的低吼,吼聲像沙啞的哭聲,讓人聽得脊背發涼。

  随着林獸的呼喚,樹底的缤紛落葉像提線木偶般輕顫着浮起,呼呼地扇動葉片,發出“吱吱”的叫聲。

  這些葉子組成的“蝙蝠”受林獸的指使,将樹上的班索圍了一層又一層。之後它們張舞着葉梗做的爪子,争先朝受困者撲下,猶如撲食的皿鴉。

  由于襲擊過于突然,班索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喪失退路。他無處閃躲,招架不住,不慎墜落高樹。下一刻他的肚皮被樹枝勾破,腸子“哇啦”滑出,皿水和糞便淌了一地。

  我要死了嗎?

  他感覺生命在不可挽留地流逝,無以言喻的絞痛和寒意于體内蔓延。

  他嚼爛獸晶,想要借一點溫暖。滿嘴都是碎物,分不清是殘齒還是獸晶的碎塊。碎塊被咽下去,減緩了他肉體的苦痛,同時又騰起如火灼燒的烈痛。

  無可遏止的虛弱抽走了掙紮的氣力。他目外一黑,腦海一空,顱内仿佛斷了一根線,即後昏死過去。

  旁觀的林獸見狀,咧嘴露出詭異的微笑,被假面遮掩的獠牙處流下腥臭的涎絲。

  “呀――呀――”幾隻循腥而至的叢林皿鴉立于枝頭,發出凄涼的叫聲。有啼聲遙相呼應,使喚聲連成一片,在原始而殘酷的叢林的上空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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